虽然燕王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对这位王子却还是没有对朵丹公主那样厌恶。
婠婠和他大婚也有一段日子了，自然也看得出来他心中对这位王子的怜悯。
毕竟，生母只是一个被赏赐过去的低贱的美人，这位王子又是混血，只怕日子过得未必会有多好。
就比如燕王，不也有后宫中人对燕王的血脉颇有微词吗？
混血，总是两边儿不靠，日子过得都不大好。
“早年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燕王叫人去请那位王子进门，自己坐在婠婠的身边轻声说道，“我那时去了他们那里，想见见我母亲的族人。这孩子在那里过得不好。小小干巴巴的一个人，瞧着叫人难过。”燕王这样冷硬的心肠都会这样难过，可见那孩子的日子过得相当凄惨。他的眼底露出几分黯淡，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当年曾经在宫里的生活。
他的生活，也是从苦难之中而来。
婠婠一愣，安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我见他当年也算是隐忍，如今成了使者，想必在胡人之中也有几分宠信。”
苦难之中长大的孩子，多少都有几分聪明劲儿。
若是不聪明的，懂事的，早就淹没在了胡人的坟墓里。
婠婠见燕王对那王子多了几分关切，不由也露出了几分关心。
当外头的脚步声传来，婠婠下意识地看过去，不由微微一愣。
就见门口含着几分笑意地走进来一个高挑俊美的黑发少年，婠婠见这少年虽然穿着胡人的服侍，然而却更加像是本朝的人，显然，虽然是胡人的血脉，可是这位王子殿下却并没有胡人的多少样貌。他似乎对燕王很是亲近，见了燕王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过来深深一礼，抬头，一双眼睛仿佛映照着星辰，激动地说道，“见过殿下！”他顿了顿方才有些羞涩地说道，“前些时候在前朝见了殿下，一直都不能与殿下说话。今日……我和殿下终于能好好地在一块说话。”
他看了婠婠一眼，俊脸微红，急忙又是一礼，露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不安。
“这位是王妃吧？我是丹律，见过王妃。”
“王子何出此言。”婠婠急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
“王妃不知，想当年若没有殿下救了我一命，我也不会有今日了。”丹律王子年少青涩，又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他郑重地给燕王与婠婠行礼之后，这才垂头轻声说道，“早年的日子我还记得，若不是殿下，我已经埋骨沙漠之中。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可是我依旧感激殿下对我的劝说与安慰。”他想到了曾经的旧事，不由露出几分感慨和怀念地说道，“当年人人都骂我贱种，可是只有殿下对我说，我并不低贱，低贱的是那些人的人心。只要我变得强大，就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我。”
他突然对燕王笑了笑。
“您不知道当时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就是救了我的性命。”
“是你自己心性坚强。”燕王平淡地说道。
婠婠抿嘴笑了起来。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渊源，这么说，可要好好儿地聚一聚，一块儿喝酒说笑了。”她扬声叫人去预备膳食。
见她温柔美丽，丹律王子不由也笑起来。
他满脸的少年的飞扬，还有一点面对女孩子的羞涩，红了脸对婠婠道谢。
“怨不得殿下会突然娶了王妃，王妃温柔贤良，又待人真诚，是难得一见的女子。”他不由露出几分愧疚来说道，“朵丹跋扈，接二连三伤了王妃的体面，叫我说起来，实在是无颜面对王妃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们这一行人之中，以朵丹为尊，就连我的身份也不及她，因此她这样放肆，竟无人能够呵斥她。”他沉默了片刻，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安。
“你是来道歉的？”燕王挑眉问道。
丹律王子顿时笑了。
“朵丹做的坏事儿，为什么要我来道歉？不过是我想见殿下，因此拿这件事当做借口而已。”俊美的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多了几分狡黠，婠婠诧异了一下，就听他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胡人的服饰，突然轻声说道，“殿下，两国联盟莫过联姻最为稳固，朵丹那个性子，若当真做了联姻对象，那日后鸡犬不宁，只怕联盟不稳。若是，若是……”他突然涨红了脸。
“你想要与皇族联姻？”燕王突然问道。
“是。”丹律王子鼓足勇气说道。
“可是……只怕陛下舍不得皇族女子远嫁胡人。”婠婠对丹律王子的印象很好，可是也忍不住提出几分迟疑。
若皇族女子嫁给丹律王子，岂不是要和他一块儿回去胡人那里？那山高路远的联姻，只怕皇帝舍不得，婠婠也舍不得。
“我愿意留在帝都，作为两国交好的使者。”丹律王子认真地说道。
这说明他竟然不想回去胡人那里，婠婠不由一愣。
虽然丹律王子有本朝女子的血脉，可是这远离胡人，岂不是也如同无根浮萍？
“你母亲怎么办？”燕王却没有反驳拒绝，冷淡地问道。
“我母亲三年前已经过世。”一个被赏赐而来，不过是一个礼物，一个物件儿的女子，能在胡人女子称霸的世界里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丹律王子想到曾经美丽无双，温柔如水的母亲最后苍老憔悴地死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眼眶微微发红，轻声说道，“母亲死前心心念念想要回到故土。我也是。殿下……”他看着沉默了的燕王轻声说道，“你应该明白，留在帝都，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燕王闻言，沉默了很久。
“你的确很通透。”
“留在胡人那里，我永远是低人一等的混血，就算是王子，可是和普通的奴隶有什么分别？可若是我留在帝都，作为两国联盟的使者，又是一位王子，怎么也会受到善待。”丹律王子虽然年少，可是却很有自己的主意与打算，他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过一些人能过的日子。殿下，我只求殿下为我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我的忠心。陛下不过是想要一场联姻，朵丹不行，那我来，难道陛下还不满意吗？”
婠婠这才恍然地明白丹律王子为什么跟来帝都。
这是早有准备，看好了形势有备而来。
不过丹律王子的提议，叫婠婠都心动了。
今日宫中那位老王妃哭得太惨了，连太后娘娘都忍不住动容露出几分怜悯。
朵丹公主，恐怕如今皇家没有人乐意娶她，听燕王的幸灾乐祸，恐怕皇帝现在也焦头烂额十分为难。
如果当真如此，那不如……
叫这位很聪明的丹律王子如愿。
丹律王子根基不深，人也聪明，自然不会做出跋扈之事，若是皇帝嫁一个皇家女子给他，他对妻子必然如珠如宝，不敢有半分伤害。
而且，他还能够留在帝都，岂不是两全其美？
婠婠心中微微一动，侧头看着沉吟起来的燕王。
“你选的时机很好。”皇帝现在只怕正在发愁联姻之事，若丹律王子挺身而出愿意联姻，那就不必在朵丹公主一人身上吊死，皇帝有了选择，想必会更轻松。而且叫婠婠说，皇家的那些亲王郡王的，会愿意叫自己家中的女孩儿联姻这位胡人王子的。胡人贵族大多富庶，虽然丹律王子说自己的身份低微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可是他身上却依旧佩戴着众多大块大块的宝石还有金饰，尊贵非凡。
一个有着王子身份，富庶又俊俏，还在帝都没有根基却地位不同，总是会叫帝王另眼相看的少年。
也是很抢手的。
燕王觉得这件事能成。
没准儿皇帝见丹律王子这样“懂事”，会更喜欢他，给他挑一个好的皇族女子也说不定。
“这件事，我应下了。”燕王淡淡地说道。
丹律王子俊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多谢殿下！”
“你不必谢我。我说过，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丹律王子能够走到现在，也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既然他聪明，又努力想要活得更好一些，燕王并不在乎用自己的力量托他一把。
“只是若你日后对你的妻子……”
“我愿在此立誓，无论陛下赐哪位女子给我，此生我愿意一心一意对待我的妻子，不会另纳姬妾，叫我的妻子伤心。”丹律王子顿了顿，见燕王还是看着自己，急忙说道，“我从前在胡人之地也并没有姬妾。殿下……”他顿了顿，看着燕王紧张地说道，“我还没有和女子同睡过，所以，所以……求殿下再和陛下说说吧，给我赐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我这一生都感激陛下与殿下。”
他发誓很痛快，可是之后的补充却带着几分忐忑，叫婠婠忍俊不禁。
“温柔善良？”燕王挑眉，“没了？”
丹律王子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要一个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