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哪里有时间和康王计较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姑娘。
她都要冻死了。
救了一个白眼狼,心情不怎么样是一回事,更何况身上的衣裳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还有一个皇子在唧唧歪歪。
婠婠觉得这一天,自己真是遇到了所有叫自己讨厌的事。
楚兰却只为堂妹担心道,“可是赵国公府……”
“三姐姐别担心,就算赵国公府因此不悦,父亲也会护着我的。”婠婠有信心地说道。
她自然是知道父亲楚三老爷的心。
父亲那么疼爱她,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
赵眉既然不知好歹,那自己放肆一回,又怎么样?
说起来,婠婠都觉得自己在帝都之中被憋闷得很不舒服。
这帝都比边城优雅美丽,可是却太过拘泥,没有边城的轻松。
若是赵眉这样的女子在边城,早就被鞭子给抽成陀螺儿了。
她心中憋闷,就不愿理睬目光熠熠的康王,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伏在了楚兰的肩膀。
虽然阳光正好,可是婠婠跃入冰冷的池水,又受了这么久的冷风,楚兰就露出几分担心。
“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楚兰也发现康王落在婠婠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急忙就在一旁扶着婠婠说道,“五妹妹也落水了,我们得赶紧回去给五妹妹换一件衣裳。”她没有想到婠婠会那样刚烈地先把赵眉给扔水里去了,然而此刻多少心里是十分心疼婠婠的,哪怕是康王是她心上人的主子,可是楚兰也顾不得这些了,拉着婠婠就往楚贵妃的宫里头匆匆走去。
康王笑吟吟地看着楚家姐妹走了,转头,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凉薄。
他看着这一回几乎要沉到水里去的赵眉。
“未免再救她一回却被骂狗拿耗子,本王就想着,咱们都不该救人,你们说呢?“
几个眼见大事不好就要跳入水中去救赵眉的宫女,听到康王的话,顿时就不敢乱动了。
这俊美绝伦的皇子脸上带着优雅端丽的笑容,可是一双眼却冰冷得令人打骨头缝儿里透出寒意来。
只被那双微笑的眼扫过,就令人不寒而栗。
见这几个宫女都不敢动作,康王这才看着池水里的赵眉勾了勾嘴角,眼中没有半点笑意。
“说起来,本王也不知该不该感谢你。”赵眉不知好歹,甚至折辱婠婠,这的确令康王不悦。可是康王却是因此事,才会看见婠婠更多的一面。他摆手,身边的侍卫就无声地用剑捅了捅在水中载沉载浮的那个其实十分美貌的女子,听见她凄厉的哭喊,就摸着光滑的下颚心情不错地说道,“不过算你运气好,今天不能叫你死了。”若是赵眉死了,那亲手将赵眉给扔水里的婠婠只怕难辞其咎。
哪怕婠婠如此“善解人意”。
他觉得没意思,便撇了撇嘴角,命一个战战兢兢的宫女将赵眉给捞出来。
赵眉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没有方才的跋扈。
见她狼狈地,衣裳凌乱地躺在地上,康王这才笑了笑,转身快步走了。
他觉得自己务必更要去看看婠婠如何了,只是想到这宫中的形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前往楚贵妃姐妹的宫中,只回去了自己的生母韦妃的宫里去等待。此刻韦妃正在楚贵妃的面前说话,却见外头突然进来了一个垂头的小宫女,她慌张地上前伏在楚妃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却陡然就见楚妃的脸色变了,诧异地说道,“你说谁死了?”楚妃诧异之下,就下意识地扬起了声音。
楚贵妃卧在榻上,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宫外头府里传出话儿来,说是大丫头死了。”楚妃迟疑了一下,就对楚贵妃说道。
“谁?!”
“大丫头。”楚家大小姐楚秀,二房嫡女,即将去给宁王做侧妃,虽然如今宁王多少被生母牵连有些失势,可到底还是皇帝最看重的皇长子,因此做宁王侧妃,也不算辱没了楚秀。这本是好好儿的一桩美事,昨日里虽然楚贵妃对楚秀的心机有些不喜,可到底楚秀是晚辈,楚贵妃姐妹也断然不会因一点小事就恼怒晚辈的。如今听见这样的事,楚贵妃一双细细的娥眉都已经冲入了鬓角间。
“怎么会?”
“听说是自己投了水,这孩子,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成?”楚妃也同样有些唏嘘。
她得承认,楚家小辈女孩儿里,她最喜欢婠婠。
可是一个鲜活的女孩儿突然就亡故,她这心里并不好受。
“想不开?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生而荣华,出嫁也是皇子府邸,这婚事还是她哭着求着,使出许多手段来自己设计来的。”楚贵妃心里难受,就红了眼眶有些憋闷地倒在床上低声说道,“叫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大丫头的孝顺之心?这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那宫女禀报这样的噩耗心里也是忐忑,见楚贵妃姐妹都很黯然,就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承恩公府请两位小姐赶紧回去呢,娘娘……”
“她们在园子里呢,去叫她们回来。”楚妃就和声说道。
她虽然比楚贵妃更柔顺一些,然而实则性情十分寡淡,不过是一时惊愕之后,对楚秀如何就不大在意了。
那宫女才应了,就见婠婠与楚兰一块儿进门。
见婠婠身上披着两件披风,狼狈不堪浑身都在往下滴着水滴,楚妃一愣,急忙就叫脸色苍白的婠婠到自己面前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仿佛落水了?”她担心不已,见婠婠对自己羞涩地笑了笑,就越发露出几分疼爱。她本想等婠婠换了一声再说楚秀之事,只是那宫女尚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心中急转,楚妃就对婠婠与楚兰说了楚秀之事,顿时令两个女孩儿都露出了惊容。
“大姐姐投井自尽?”不能吧?楚秀之前离宫的时候,可是还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呢。
“因此,我也不留你们在这宫里,快点儿回家去。”
楚妃顿了顿,就起身压在婠婠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你也别换衣裳。如今这仓促出宫,才是你的好处。”
堂姐死了,还能慢条斯理地换衣裳?
怕不是要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呢。
楚妃心中计较得更多,且宫中人多眼杂的,若婠婠还去换衣裳,一副不将堂姐放在心上的样子,日后就是别人的把柄。
她伸手推了推婠婠,见她雪白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就和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回去了府里头,见了你堂姐就赶紧回去换衣裳看太医。……罢了。大丫头这突然没了,只怕老太太是受不住的,你就说是我的话儿,叫太医院出两个太医跟你一块儿回承恩公府去,不要叫老太太伤心之下,再有什么不好。”作为长辈,且还是后宫嫔妃,楚妃也没有说为了楚秀之死就如何如何的。
她这般冷静,条理分明,婠婠已经是十分感激的了。
楚兰的眼泪都已经出来了。
姐妹两个上了楚妃特意命人备好的宫车匆匆回府,楚兰再刚烈的性子也撑不住了。与楚秀不过是面子情不同,她也楚秀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哪怕素日里龃龉极多,姐妹不睦争执不休,可那些在楚兰的眼里却都是小事,远远不及此刻听见了楚秀骤然过世的冲击。她坐在宫车里,见婠婠垂头沉默,就捂着嘴红着眼眶哽咽地说道,“大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怎么说投井就投井了呢?
楚秀并不是一个心思软弱的女孩子。
单凭她敢在承恩公府勾引宁王就知道了。
那样的事都敢做,楚秀又怎么会因为一点的波折,就去自尽?
婠婠也觉得奇怪。
然而承恩公府既然传过的话儿是如此,她竟不知该如何安慰楚兰。
楚秀还没有二十岁,就已经亡故,说起来,令人心里多少是难过的。
她垂头怔怔地看着自己雪白纤细的手,想到与自己并不十分亲近,就算是有些瓜葛,也不过是被楚秀陷害之类的,心里茫然了一会儿,却没法儿生出与楚兰一般的伤心,因此就急忙劝着楚兰说道,“三姐姐也不要难过。大姐姐的事儿太突然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儿回了承恩公府,咱们好好听家里人说才好。”她顿了顿就劝道,“三姐姐本就有许多的心事,大姐姐没了,三姐姐难过自然情有可原,可是也不要在心中牵挂,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劝了两句就不再劝了。
因楚秀当真不是婠婠喜欢的姐姐。
这位堂姐打从一开始就将她当做敌人。
甚至还陷害她。
天知道婠婠给楚秀背黑锅,被人都当做是自己加害楚云的凶手时的心情。
因此她一点儿都不同情。
因并没有对楚秀有多少的情分,她多少漠然,因此回了承恩公府,见家中姐妹哭哭啼啼地迎出来的时候,又觉得有几分可笑。
承恩公府的小姐们都要掐成乌眼鸡了,如今还哭给谁看?
就如楚云,此刻在哭,其实眼睛里都是大大的欢喜。
还有楚玉。
这姿容绝世的少女,目光落在婠婠的身上,专注无比。
“五妹妹,这是康王殿下的披风吗?”楚玉美眸潋滟,怯生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