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歌在值房之内陪了李君言一夜。
在天光几乎亮起之前才离开。
虽然以李君言在大理寺的地位，别人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但苏轻歌毕竟是出身望族，还是要写风评的，省得让人说些什么有伤风化。
等苏轻歌走后，李君言将整理批注好的公文放在桌面上，等着方林自己来拿。
而后拿起奏折与圣旨，放入怀中，离开值房。
出门之后，看着上头的匾额，笑了笑。
今日之后，便要与这里说再见了。
说实话，李君言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怀念的。
毕竟以往有时候忙起来，他压根就是在这里住下，而大理寺的值房，也是李君言走到这个地位，最为关键的一个转折点。
但如今，也该过去了。
走到大理寺之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顾引桥已经带着马车等在门外。
李君言上去之后，便一路往宫禁而去。
在宫门外下了马车，李君言转头对顾引桥叮嘱道。
“在此处稍等我片刻。”
随即进入宫内。
宫里头的人，对李君言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见到他在身边经过，几位总管甚至还躬身行了个礼。
今日不上朝，算算时间，李玄武应当会在御书房之
中。
李君言一路到了御书房之外，让守门太监通报一声之后，李君言便是进入其中。
“坐。”
看着李君言进来，李玄武放下手中奏折，让太监给他端去茶水，笑问道。
“李卿这些时日恢复如何了？”
闻言，李君言行礼道。
“托陛下鸿福，臣已然休养了个七七八八。”
“那就好。”
“先前庆功宴上，只是赏赐李卿些许银两，可是有些失落吗？”
李玄武看着他笑道。
一手托着下巴。
虽然此时挤出一丝笑意来，但仍然能在他脸上看到清晰无比的疲惫感。
有时候疲惫不一定是身子的问题。
而是心里。
遭遇自己亲生儿子的刺杀谋逆，就算是李玄武，只怕也几乎到了心累的地步。
尤其是三个儿子里，本来就只有两个是有些本事的，偏巧还让自己全给废了。
这心里不出问题才怪。
“回禀陛下，陛下赏赐臣什么，臣就要什么，既然陛下给，那就说明陛下自有决断。”
李君言淡然回复道。
想了想，还是叮嘱一句。
“陛下，注意身体啊。”
“呵……”
李玄武笑着摆摆手。
“既然如此，若是朕要赏你别的东西，你要吗
”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脑袋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个想法。
若是这般说的话，朕要不干脆顺水推舟，将这个皇位给你得了。
反正朕年纪也大了，如今更是总觉得心神不振。
索性就让你来继承这个位置，朕为大周呕心沥血数十年，也该将其交到别人手中，自己好生享受享受去了。
但左右也只是一个念头罢了。
如今李君言的身份，虽然有些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毕竟还是不曾公之于众。
冒然这般做，反而给有心之人对李君言的攻讦留下口舌。
至于每一次立下大功都不给李君言封赏，也是基于这一点考虑。
毕竟李君言手中权柄已经足够大了。
现在整个朝堂，都几乎是在李玄武的支持之下，才保持一种诡异的平衡。
李君言原本的官职，虽然都是声名赫赫的实权职位，每一个都受人敬仰。
涉猎又太过广泛。
军权，法权，甚至还有任用权……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不折不扣的大权。
这般局面下，虽然李君言地位高深，但大家都还能够相处下去。
若是李君言的权势真的膨胀到了旁人没法接受的地步，那么对他下手的人，只会一成二，二成四
无休止的弥漫下去。
至于爵位嘛……什么爵位比得上皇位？
但李君言忽然起身，对着李玄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会有些困扰，但他必须说出来。
“陛下，臣李君言，请辞回乡。”
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都忽然落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李玄武看着他，面容上的表情渐渐收敛。
最后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君言知道，如今的皇城确实需要他，李玄武也确实需要他。
但他更知道，需要，不代表非他不可。
咬了咬牙，还是说道。
“陛下，臣之所以入朝堂，最开始只是想要为父报仇雪冤，如今这个目的已经完成，陛下与娘娘的恩德，臣这些时日定然是没法还清的，但臣的身子如今越发承受不住，只能日后再报了。”
但听完李君言的话，李玄武仍旧没有一丁点情绪的波动。
只是静静看着他。
而李君言也一不做二不休。
“陛下，这是臣留给陛下的最后几分奏章。”
“大理寺这些日子已经有了门道，臣将所有心得皆是留在值房之中，就算是臣不在了，也能安稳运行。”
“至于天策府军与神机营，许云锦经验丰
富，又颇有威望，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年轻一辈将领之首，可由她来指挥。”
“还有……”
他昨夜一共写了十七封奏折，此时说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自己离开之后，他手中那些权柄如何处理最好之外，还有一些朝堂的建议。
而从始至终，李玄武都一言不发。
李君言知道，他大概是被自己给打击到了。
李道吾犯下滔天大罪，定然是要处斩无疑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偏巧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李君言又提出辞呈，要放下所有官职。
这无疑是对李玄武的又一次打击。
虽然心中对李玄武与公孙皇后有所愧疚，但李君言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仅仅是因为承诺，也是因为他本就厌恶朝堂之内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给李万金报仇之后，一早就想着离开。
只是先前因为承了李玄武与公孙皇后的恩惠，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来。
如今几次救驾的功劳，应当也能偿还二人对他恩德的百分之一，也该走了。
李君言想着，随后将几张空白的圣旨放在李玄武身前。
躬身道。
“这是当初陛下赐给臣的无字圣旨，如今也物归陛下。”
“陛下，臣李君言请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