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墙角之下,顾引桥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气息。
等到程擒虎带着李君言离开之后,这才松开手,疯狂喘着粗气。
如今不只是身体麻木,便是心口,也开始传出窒息的感觉来。
她不敢再继续耽搁,取出李君言给的玉瓶,盯着看了看,随后一咬牙。
“死便死了!”
而后打开,一饮而尽。
那药液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带着某种腥臭的苦涩。
顾引桥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本以为心智足够坚定,但喝下去之时,面目依旧不受控制扭曲。
好在李君言并未说假。
那药液确实有用。
喝下的一瞬间,麻木与窒息的感觉虽然还存在,但已是微弱了不少。
如今仅仅有些束缚行动,却不会碍及性命。
遥遥望着几人远去的方向。
如今他们虽然都离开视线之外,但刚才的一幕,顾引桥看得清楚。
程擒虎对李君言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心中分量极重!
二人好似兄弟一般随意聊天。
她自然知道程擒虎此人!
许云锦并非是天下第一个有杀神名号之人。
无论战功多卓越,在朝中永远都有一人压在她的脑门上,那人便是程擒虎!
此人虽没有大将之才
但身手独步天下,无论是开国之战,又或是后来夺权之争,此人都是李玄武身边最快的一柄刀!
桀骜不驯,便连李玄武,都未必能得到这般态度,
也就是如今成了千牛卫之首,整日酒中放浪,以至于后来的人都忘记了,他曾是如何一个杀神!
但顾引桥偏生记得。
因为当初李玄武平定天下后,声称侠以武犯禁,于是令程擒虎马踏江湖,将诸多门派一并铲除。
其中,便也包括顾引桥父亲身为掌门的,崆峒派!
也正是因为此人,她全家灭门,父亲下落不明,徒留自己苟延残喘。
她曾是崆峒派少掌门,无数人入门下只为一睹如仙子般的容颜。
如今却成了败家之犬。
想着,捏紧拳头。
她隐约察觉到,日后想要杀李君言几乎不再可能。
而且程擒虎虽只是个小小的四品官,但论起权责还是地位,都是朝中最为顶级的一批人。
他李君言何德何能就以一个五品官之身,与这么个玩意相谈甚欢?
此人,绝不仅仅是一个吏部典事这般简单!
顾引桥似乎做出某个决定,等到身体恢复知觉之后,便是缓缓离开巷道。
既然目标已经定下,那走哪条路,不是走?
另一头。
有千牛卫守着,李君言自然一夜高枕无忧。
况且刺杀失败一次,李都黎若是还有点脑子,就不会连着再来一次。
一觉天明,等宋曦桐为其更衣之后,便早早上了朝。
一入朝堂,李君言便能感觉到不少敌意。
毕竟他破了科举一案,斩断了不少人的利益,自然容易让人记恨。
因而也并未在意。
只是一下朝,便来到吏部当值。
考场斜对的,不过是吏部分衙,用以看顾考场,总门位于最为繁华的北大街之中。
李君言在太监的引路下,拿着官印文牒来到吏部不远,那太监便说自己还有事情,让李君言自己进去。
这个举动不可谓不古怪。
往来按照大周例法,新官初次当值,理应有皇帝安排的太监一路随从。
带入所属门下与诸人打过招呼才是。
如今这么着急忙慌地离开,显然是里头特地为自己准备了点什么。
李君言心知肚明,将文牒递给门外的侍卫。
若没有引路太监带进去,便只能由吏部的掌事人通传后才可进入了。
“本官是新任吏部典事,李君言。烦请将文牒递与尚书大人,就说本官来任职。”
那侍卫听闻,接过文牒看了
一眼,随后面色便是微不可察的一变,拱手道:“请这位大人稍等。”
说完便匆匆忙忙带着文牒进去。
李君言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反正越晚进去,自己离下值的时间也就越近。
若那些人故意晾着他,当做羞辱,李君言反倒觉得,能让自己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摸鱼,反倒是一种福报。
但世事往往不如所愿。
那侍卫很快便走了出来。
李君言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就能进去了,却没想被一把拦住。
侍卫的态度与先前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冷淡不已。
“抱歉,参事大人说了,你的文牒有误,吏部也未曾接到你的任命。近来宫中文卷时有误差,我等不能确定大人的身份,不可放你进去。”
“那要如何?”
李君言淡笑道。
这下马威,可真是简单粗暴。
光是看着,就能觉察出背后之人似是个不带脑子的。
他是李玄武御笔亲封的典事。
今日就算拦了他,又能拦多久?
反正这里位于北大街,来往百姓不在少数,见到这件事的人自然也是多不胜数。
到头来李玄武若是问起他为何不曾当值,只要这么一说,倒霉的是谁便已经清楚了。
怎么看都是王
德发的手笔。
也只有他们这些王家人,把所有的脑子都拿来供给了个礼部尚书,其他人便一点没有。
“若大人所言非虚,还请即入宫去,请一位公公带着陛下手谕,来为大人作证,如此方可进门。”
“这般麻烦?”
李君言笑道:“既然如此,可将文牒还我。”
“本官正好也拿去问问陛下,是不是花了眼睛,这才弄错了给本官的文牒。”
“你敢吗?”
那侍卫听闻大惊。
怪不得王参事说此人胆比天大!
这般狂妄逆反的话语,竟也敢当街说出来。
不过那文牒是还不了的。
毕竟,王德发在得到这文牒得知来人是谁之后,便是只让他拦住,自己却将文牒销毁。
为的就是防李君言这一手。
事后若陛下追究,也能说是李君言自己个儿拿错,真正那份或许被他弄丢了之类的回答。
爱怎么说都行,反正死无对证。
于是侍卫想了想,将销毁文牒说成是吏部的规矩,里头不得见假物,索性一并与垃圾烧掉。
听闻这个解释,李君言气笑了。
冷声问道:“好大的狗胆!”
“拦我于此也就罢了,烧我文牒?问问你们参事大人,他有几颗脑袋可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