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宫。
李玄武看着四周寂静的宫墙。
心中的复杂好似是一瞬灌下世间万物般。
说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那南宫的墙砖早已经有些藏獒发黄。
多年前,他的父亲便是被关在这里。
如今,也到了他的儿子被关在这里。
其实李君言被黎王误导之后,始终弄错了一件事。
李玄武并未杀了先帝。
只是当初先帝身边的太监,是先太子安插在此的眼线。
南山门兵变,那人自知无力回天,如何也要给李玄武闹个不痛快。
于是在后者闯入御书房,与先帝力争之时,便在身后骤然出刀。
只一瞬,便几乎断绝先帝心脉。
这才是后来之人见到那那一幕的缘由。
因而世间一直都有传闻,是李玄武亲手杀了阻挡在他前方的先帝。
对此,李玄武并未有什么辩解的意思。
只是将一切都埋下。
他当然可以昭告天下,说这件事并未是自己所为,而是先太子的手笔。
世人碍于他皇帝的身份,自然也会信。
但在这之后呢?
阳奉阴违,口蜜腹剑,对于朝堂皇家混迹的人来说,见得少吗?
到头来不过是还要加上一条诬陷兄长的罪名
罢了。
索性也就没有解释。
因而就连李君言也认为,大概是皇室之人独有的心硬如铁,才让李玄武走到这般地步。
在那之后,先帝在几个儿子互相的杀伐之中,只在南宫住了不到三个月,便是郁郁而终。
太后直到死,宫内都还放着顾应秋的画像。
始终不曾忘记这位因为皇子之争,不得不流落他方,再也不得相见的儿子。
双亲的无奈,才是李玄武如今最不想见到手足相残的原因。
但没想到,终究还是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随着脚步靠近。
门外两名看守的太监先是一愣。
随后这才认出来李玄武的身份,当即一惊。
正要下跪行礼,却被李玄武伸手拦住。
摆了摆手,便让他们离开,自己一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二人站在门外,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
陛下……如何不带人手,不带随从,便是这般自己来了?
但他们如何想得清楚,只是一愣之后,按照李玄武的吩咐,离开到了远处。
而李玄武则一路长驱直入。
南宫内的布置,没有人比他清楚。
院子四周,除了寝宫之外,靠南的便是大殿。
若是他那位老二的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大概都会在这个位置。
因而想也不想,径直走到大殿之内。
果不其然,脚步声引来了里头那人的注意。
“阁下何人,来此何事?”
那声音有些虚弱。
想来应当是在南宫之中住了许久,不见天日。
就算日日有人安心养着,也总缺了些活气。
李玄武驻足,沉默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黎儿,在这里,如今可还好?”
那人闻声一震。
下意识扭过头来,看着说话之人,脸上的诧异早已无法掩饰。
当即便是冲了过来,慌乱跪在李玄武身前。
重重磕着响头。
“父……儿臣,见过父皇!”
李都黎声音颤抖。
他一时不太清楚,为何李玄武会在此时出现。
但想来,这件事大概好不了。
若是要放他离开,不需要李玄武亲自驾临,只要有个位高权重的大臣现身传旨就是。
而李玄武不带随从,也并未让人声张,只有一个可能。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看起来那些太监倒是没有亏待你,朕也放心了。
李玄武让他起身,随后端详一番,笑道。
此时李都黎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身
子看着还算健硕。
多少是前太子,此时就算倒台,也没有什么人敢轻易落井下石。
左右也算是好事。
毕竟就算有滔天的仇怨,父子也是父子。
而听到李玄武这般语气,李都黎也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听起来不似是要对自己做什么。
但心还没完全放下来,却忽然看到李玄武脸色一变。
沉闷的话音骤然入耳。
“你倒是过的不错了,只是为何非得要李君言死呢?”
此话一处,李都黎的心口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般。
几乎瞬间停滞。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玄武。
到底,还是开始问罪了。
只是不等李都黎说什么,李玄武便是扔出一份文卷来。
“魏晨潜入揭阳城之中,调动私兵,在李君言回来的路上截杀他。”
“甚至在此之前,城南鼓楼,薛鄂几乎要了李君言性命的事情,应当都是你做的吧?”
“给朕一个理由。你本来太子做得好好的,为何非要对一个国之重器如此下死手?”
李玄武尽力保持自己的语气,好让其听起来不那么明显。
但这连番的质问,仍旧是让李都黎默然。
片刻之后,这才冷笑着抬起头。
“父皇,
你的意思,一个臣子,比儿臣还要重要是吗?”
“不说远处,就说说父皇你,你杀的大臣还少吗?当初若非母后,征战之中,你亲手杀的人,便不会下百人之数。”
“如何此时倒是有理由来责怪儿臣了?儿臣是储君啊!”
“日后大周的执掌之人!莫非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臣子?!”
李都黎同样质问道。
“是了,那李君言确实手段了得,所以他做什么,父皇都满是欣赏,甚至就算他触动了大周律法,你也毫无保留毫无底线的庇护。”
“儿臣就像问一句,父皇你可问心无愧?”
“到底那李君言,是不是只是一个简单的臣子?”
一句话落下,二人几乎彻底摊牌。
李都黎也是没了法子。
既然李玄武手中有这份文卷,也就意味着,魏晨输了。
李君言又平安回到了皇城之中。
那老头是李都黎手下的事情,李君言自然不会有丝毫保留。
因而李玄武今夜此来,定然是为了问罪。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看着自己儿子骤然变得极为乖戾的模样。
李玄武深吸一口气。
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问出一句话来。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