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颤抖的手接过李君言手中匕首。
侯猎好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时一直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周弦雅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
侯猎毕竟出身马匪帮派,一身的江湖气。
先前被重伤后的虚弱掩饰,但如今,那股子血气倒是毫无保留的弥漫了出来。
她毫不怀疑侯猎会将刘威闻五马分尸。
想要扭头不看。
却被李君言掰着脑袋,硬生生转了过来。
李君言的声音冰冷至极,毫无先前说话之时的那般温润。
沉声道。
“好好看着。”
“你不是刺客吗?若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住,你如何能在这一路上活下去?”
“杀人,只是成为刺客的门槛而已,你如今这点都没法看,只是旁观就害怕成这般模样,我劝你要么趁早改行,要么早点死了算了,往后还有无尽在这之上的恐惧,你能一一逃过吗?”
带周弦雅来看这场面,本就是李君言的计划之一。
他很清楚一件事。
这个姑娘只有刺客的形,却没有其神。
表面佯装经验丰富,实际上还只是一个胆怯的丫头。
他终究还是忍不下心看着这丫头自寻死路。
今天就当给这丫头上一堂课。
以往有李君言的庇护,她不会有事,但总有一天,李君言
不会帮她。
到那时,周弦雅必须自己来面对这些东西。
虽然不知道周弦雅为何会成为李道吾手下的刺客。
但不管她究竟有什么苦衷,既然走了这条路,有些事情逃不过,如果之后还是有这般心态来做一个刺客,那么……
李君言很清楚,她会死。
若是今日这堂课也没法承受下来,这辈子,也就与所谓刺客无缘了。
在场的许云锦顾引桥,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的人。
二人虽然也有些怜悯,但此时也明白,李君言的话是对的。
自然不会上前阻拦。
于是看着周弦雅的眼眸之中弥漫出水光来。
颤抖不已。
直到看见侯猎将匕首刺入挣扎不已的刘威闻脖颈之中、
只一瞬,滚烫的鲜血便是飙射而出。
溅在周弦雅的脸上。
那苍白至极的脸上,似乎一瞬间染上浓重的蔷薇。
低吼,挣扎,痉挛,颤抖。
刘威闻的体温与性命在短暂时间内,飞速流失。
最后渐渐冰冷下来。
只是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几人,尤其是周弦雅。
后者再也承受不住,身子无力瘫软下来。
而另一端,侯猎重重喘着粗气,将那刀刃从刘威闻咽喉之中拔出。
自己身上也满是鲜血。
林河大概是觉得心有不甘,只是看着这人这般顺畅的就死了,如何
对得住赤马帮那些冤死之人?
于是抢过侯猎手中匕首,便是扑到了刘威闻身上。
趁着后者还未彻底断气,疯狂舞动。
之后的事情,便是超出了这堂课的范围。
李君言让许云锦将她带到一边休息,自己留下来处理后事。
正如先前预料的一般,二人的怒火将刘威闻彻底撕碎。
到最后,李君言甚至也没打算给他一个安葬的地方。
用一块白布,将刘威闻的首级包起来。
准备让周弦雅带回皇城,交给李道吾。
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个交代。
周弦雅也能交差。
但另一边,这丫头大概还不知道李君言的想法,只是一个劲的弓着身子,止不住干呕。
尸体的血腥味,渐渐冰冷下的臭味,太多东西都超过了这丫头能承受的范围。
眼眶四周尽数是一片惨然的红色。
好似泫然欲泣。
许云锦一言不发,只是伸手轻抚周弦雅的后背,让她能稍微好受一些。
此时周弦雅终于压制住心中恐惧,缓缓抬起头,看向许云锦。
“你们……不害怕吗?”
似乎是有些诧异,周弦雅问道。
但许云锦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问,只是笑了笑。
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对一个名声在外的杀神问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君言说得对,你
不适合做刺客。”
“他稍后会给你一个布袋,将那东西拿给李道吾,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之后,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为好,你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死在这路上。”
许云锦轻声说道。
害怕?
最开始的时候,当然会害怕。
但战场是什么地方?若是不杀了对方,对方就会用一切手段杀了你。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时候,还要保持这点所谓的人性,实在愚蠢到了极点。
许云锦第一次杀人就明白了这点。
所以她才会是如今大周人人闻之色变的杀神。
“我劝不了你什么,毕竟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看着周弦雅惊讶莫名的面容,许云锦站起身来,放下一块手帕,让她擦擦被血污弄脏的脸。
随后看着李君言几人的方向。
那一头,李君言看着侯猎缓缓取下刘威闻的首级,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但我只能说,其实你与君言有些相似。”
“相似?和李大人?别开玩笑了,我怎么……”
周弦雅闻言一愣,好似自嘲般笑着。
但许云锦摇了摇头。
“错了,你此时大概觉得他是个冷漠至极的人,但这家伙,本性却有些愚善。”
“愚善?他?”
周弦雅大概没法相信许云锦的话。
此时更是震惊不已。
一个
冷眼看着他人被分尸,面容不动分毫,甚至强迫自己好生看着的人,会有所谓愚善的称呼?
“呵……”
许云锦笑了笑。
“你以为他为何会只带着两个护卫出现在揭阳城中?明知道这城内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还是这般做?不过就是为了救下几个赤马帮的人。”
“原因也只是因为赤马帮在他看来不算大恶之人,罪不至死,而侯猎与他身边的人算是故交,就这么简单。”
“就算是在皇城之中,这家伙也能为了一个罪臣被贬入教坊司的女儿,与整个朝堂宣战,凡此种种,多不胜数。”
许云锦回忆着当初李君言做的,在她看来曾经是蠢事的事情,不由笑道。
“所以他身边才有这么多人,原因无他,不过是我们知道,只要安生待在这人身边,便永远有人挡在自己面前罢了。”
“他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知道自己该对什么人善良,也知道自己何时该杀伐果断。”
“有些人,既然已经是敌手,就不要想着所谓人性。”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便会被人抓住弱点,你也只会一直像今日一样,对一切无能为力。”
说完,许云锦抬腿朝着远处走去。
背影之后,缓缓传出一道声音。
“若什么时候你不想继续在李道吾手下了,与我说一声,李君言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