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福建盛产甘蔗和黑砂糖,岛津齐兴、调所广乡岂有不知之理,但从广东福建购买黑砂糖贩卖,其利润远不如奄美诸岛,在他们酷苛的盘剥下,奄美诸岛所产的黑砂糖能够让萨摩藩获得惊人的利润。
虽说从广东福建贩糖利润低,而且还要与元奇分成,收益远不如奄美诸岛之糖,但如今形势比人强,有的生意做就不错了,况且还能维持国内专卖的地位,调所广乡当即打起精神道:“糖价如今已是高位,即便是垄断,也难以再拉高,不过,听闻广东近几年糖的产量稳步提高,但糖价却不见下跌.....。”
这是嫌利润低了,希望压低广东糖价?易知足暗自好笑,都落到什么地步了,还挑三拣四,有这资格吗?他看上的不过是对方的渠道而已,真要不识好歹,大不了换人,控制了琉球这些岛屿上的黑砂糖,还怕没人与他合作?
不过,他实在是好奇,萨摩藩掌控的黑砂糖利润究竟有多大?当即便问道:“你们之前的黑砂糖能有多少利润?”
不等调所广乡开口,岛津齐兴就开口道:“二十倍利润。”
二十倍!易知足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居然与贩卖鸦.片有的一拼!英国人在印度种植鸦.片再贩卖到广州,利润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他们将琉球人压迫到什么程度,区区黑砂糖竟然有如此之高的利润!
黑砂糖虽然价格不贵,但却胜在量大,倭国地盘小,但人口不少,市场也不算小,萨摩藩能专营黑砂糖,不怪如此富裕!
略微沉吟,他才道:“从广东福建贩糖,利润菲薄,萨摩藩若是没兴趣......。”
“有兴趣,有兴趣,怎会没兴趣。”调所广乡连忙道:“萨摩藩如今在各地都有指定的售卖商,糖价也维持在高位,即便是从广东福建贩糖,利润也能达到五六倍.....。”
岛津齐兴也连忙陪着笑道:“如今萨摩藩一贫如洗,别说二三倍之利,只要能赚钱的生意,都必然是趋之若鹜。”
听他又提及一贫如洗,易知足皱了下眉头,道:“还在心痛那些黄金?”
岛津齐兴意识到又说错话了,慌不迭的道:“没,没有。”
“能入股元奇,与元奇联手垄断两国贸易,那点子黄金算什么,不消多长时间就能赚回来。”调所广乡连忙解围道:“对萨摩藩来说,这是.....因祸得福。”
“这话倒是不错,凡事都得朝前看。”易知足颌首道:“不妨明白你们,幕府是付出了三百万两黄金,是咱大清的两,才让江户幸免于难!长州、肥前、土佐几藩,迟早也是与萨摩藩一个下场,你们应该感到庆幸,他们可没有入股元奇的机会!”
幕府也付出了那么多黄金?岛津齐兴心里登时找到了平衡,按照大清的两来算,萨摩藩虽然也损失了一百多万两黄金,但好歹还得了入股元奇的好处!
“幕府赔付黄金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不要对外宣扬。”易知足接着叮嘱道:“咱们要做生意赚钱,就必须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明白吗?”
“明白,明白。”岛津齐兴忙不迭的点头道:“属下等绝不泄露。”如今萨摩藩一贫如洗,实力大损,真要天下大乱,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他自然是想的明白。
满意的点了点头,易知足才道:“下面咱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尽快的展开两国之间的大宗贸易.....。”
半月后,一支由十二艘西洋风帆战舰组成的小舰队缓缓的抵达天津,为首的一艘战舰船头,肃顺、载钊、奕增三人并排而立,望着熟悉和依旧喧闹繁忙的码头,奕增感慨的道:“想想咱们当年从这里离开京师......真是跟做梦一样!”
“什么当年?”肃顺笑道:“就是去年的事。”
“短短一年时间,感觉却象是过去了好几年!”载钊老气横秋的道:“如今回京,竟然无端端生出一丝怯意来。”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肃顺说着一顿,“不对啊,咱们可都是满心欢喜,你胆怯个啥?”
清咳了一声,载钊摘下军帽,两个月没理发,头发都已长的老长,“咱们要不要剃个头,换身衣服?”
“别介!”肃顺连忙道:“军门要知道咱们换下军装进京,会是什么后果?这头更不能剃,这可是证据,海军不蓄长辫,京师和地方都有不少闲言碎语,咱们就这样进京,皇上问起来,也才好回复,咱们在海上一呆几个月,哪有功夫剃头?留着个长辫子,还不得把人熏晕?”
“你是怕回去不好见相好的吧?”奕增打趣道:“征南大捷,东征大捷,安南赔付五百万两白银,倭国赔付三百万两黄金,咱们这次押送一百万两黄金回京,南洋海军如今可是声震天下,咱这身行头可比八旗号褂威风远了!保准人见人爱!”
随着舰队靠岸,东征大捷的消息随即不胫而走,海军东征,不战而屈人之兵,倭国递降表称臣,赔偿黄金三百万两,这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天津卫,无数官员士绅商贾百姓蜂拥赶往码头争睹大胜还朝的南洋海军。
圆明园,正大光明殿西暖阁,正在与穆章阿说话的道光一眼瞥见总管太监曹进喜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转念一想,估摸着是有紧急事,当即招了招手,曹进喜连忙躬身进来道:“禀皇上,潘世恩在外递牌子求见,说是东征大捷!”
东征大捷!道光眉头一扬,连忙道:“快,宣他进来。”
听的东征大捷,穆章阿心里说不出的腻味,却还是连忙叩首道:“奴才恭贺皇上。”
没看到捷报,道光矜持的微微颌首没有吭声,东征倭国,虽说是他下旨东征,但实际上却是被逼无奈,当初反对者众,他力排众议,乾纲独断,这段日子他虽然绝口不提,其实却时时刻刻的惦记这,如今东征大捷,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收回心思,他才回到方才的话题,“户部银库亏空追缴之事,朕亦未曾料到会波及到地方,当年涉案官员,外放地方,如今皆是地方大吏,贸然处置,必然牵扯太广,人心惶惶,导致地方不宁,吏治是篇大文章,不能操之过急,如今朝廷有无期借贷,追缴亏空之事可以暂缓一缓,风声过后,再跟他们逐一算帐!”
这是要整顿吏治?穆章阿隐隐觉的这是个好机会,连忙叩首道:“奴才遵旨。”
潘世恩快步进来,见礼之后连忙趋步上前躬身呈上红旗捷报,道:“恭贺皇上,南洋海军东征大捷,倭国上表称臣,并赔付黄金三百万两,肃顺、载钊、奕增等率二千海军押运首期赔付的一百万两黄金已抵达天津。”
倭国上表称臣!赔付黄金三百万两!道光拿着折子的手都有点发颤,连忙翻开折子,易知足在折子中详细的述说了东征的经过,连带着攻打萨摩藩,帮琉球收回被倭国侵占的北方五岛之事,也都一一如实禀报,并言,倭国、琉球,稍后都会派遣使团进京,一个是上表请封,一个是前来谢恩。当然,在萨摩藩缴获的一百多万两黄金,他只字未提。
细细看完,道光满心欢愉,方才因追缴亏空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朗声笑道:“好!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略微一顿,他随即吩咐道:“尽快将东征大捷倭国臣服之事昭告天下!”
“微臣遵旨。”潘世恩接着道:“这两年南洋海军连番南征、东征,既扬我大清军威于海外,又为朝廷带来不菲的收益,此事昭告天下,莫过于重赏有功将士!”
“赏!自然要重赏!”道光笑道:“你们且议议,易知足该如何赏?”
不等潘世恩开口,穆章阿便抢先道:“海军连番大捷,论功,皇上当属首功,是皇上高瞻远瞩,下旨筹建海军,也是皇上不顾群臣反对,乾纲独断,纳元奇团练为朝廷经制之师,更是皇上动烛机微,下旨南讨东征。
易知足不过一行商,皇上不拘一格,连番擢拔,数年间便将其晋为一等子爵,升为一品大员,作为征南参赞,东征钦差,易知足功不可没,奴才窃以为,论功该赏封伯爵。”
这番话听的道光暗自汗颜不已,筹建海军,是易知足进言,南征安南,是元奇团练擅自出兵,且听闻鸿基有着价值巨大的煤矿,安南国王有着种种不臣之举,他迫于无奈,才下旨征讨,东征也是易知足先调集兵力于定海,形成箭在弦上之势然后才请旨,他下旨东征不过是顺势而为。
不过,对于易知足的连番擢拔,倒是事实,他最多算是识人善用,不过,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易知足如今才多大年纪,海军又在不断的壮大,封赏太高,以后就会面临赏无可赏的危险。
潘世恩心里暗骂穆章阿无耻,他当然清楚,对方是担心易知足然后进京对他构成强大的威胁,实则,京师一众大员心里稍微明白点的都清楚,易知足进京只是迟早的事情。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皇上,此番东征,不少宗室觉罗八旗勋贵子弟参与,倭国臣服,大清又添一藩属国,此功绩不亚于开疆拓土,三百万两黄金,价值四千余万两白银,微臣窃以为,作为东征主帅,易知足当晋封侯爵,如此,昭告天下,放显朝廷注重军功!”
这话也不无道理,道光略微沉吟,才道:“都跪安吧。”
待的两人退下,道光又拿起捷报折子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起身背着手来回的踱步,与英吉利一战,大清可谓是灰头土脸,又是被租借香港,又是开放通商口岸,还捏着鼻子让英吉利承建京杭铁路,紧接着又是花旗国和法兰西联合舰队开到天津,几乎是逼着朝廷与两国签订平等商贸条约。
如今海军南讨东征连番大捷,朝廷也因此而扬眉吐气,岂能不及时封赏,大加宣扬?偏偏这个易知足不好封赏!
虽然说此番东征没什么大的战事,但海军中的那些个宗室觉罗八旗勋贵子弟却是要封赏的,一则不能让他们寒心,二则要借此机会鼓励一众子弟踊跃加入海军,这封赏的还不能低,毕竟宗室子弟的爵位起点就高的多。
总不能对一众宗室子弟的封赏比易知足这个主帅的封赏还重吧?真要如此,昭告天下岂不是成了笑柄?重赏易知足吧,那小子不仅是汉人,而且年纪也轻,汉人封侯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且不说以后有赏无可赏的危险,就说当前,那小子本就胆大妄为,真要封了侯爵,还不得胆大包天?
南洋海军进京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不仅是南洋海军的新式军装引人注目,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六十辆满装大箱子的马车,整个京师都传遍了东征大捷,倭国臣服,赔付三百万两黄金的事情,人人都清楚马车里装的是黄金,消息传开,整个京师万人空巷,争相竞睹新军风采。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肃顺看着大街两旁密密麻麻的人头,心里暗自得意,这身打扮,怕是有很多熟人都认不出他来,与他并列而行的奕增却是笑道:“从来都是进京献俘,也就咱们军门别出心裁,来一出进京献金!瞧这热闹的......。”
肃顺微笑道:“自古钱财动人心,一百万两黄金,有几人能亲眼目睹过?”
“感觉有些失策.....。”奕增道:“咱们应该将箱子打开来着,让阖城百姓饱饱眼福。”
“你倒是敢想。”肃顺说着沉吟了下,才道:“要不,见到皇上时,当着皇上面,全部开箱......那场面应该足够震撼。”
“怕是没那机会。”奕增朗笑道:“若是军门此番回京,可能会有皇上亲迎的待遇,咱们只有进宫觐见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