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明翊和秦建民在团部有工作,一大早就离开,小姑去警卫连和郑援朝等人训练,薛老婆子还去喂猪。
小岭就央求大军和他一起去打靶场那里和别的孩子们玩儿,今儿周日孩子们都不上学。
大军原本想在办公室看书的,他从参谋长那里借了几本书,看完两本还有一本正在看。
他看小岭那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跟着去了。
一圈石台,有六七个孩子在那里,大家比赛打弹弓、跑步等项目,小岭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自然要去参加。
他就算跑得快,可总归只有八岁,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看到有几个孩子也拿着弹弓,就说打弹弓比赛,有俩十一二岁的孩子要和他比。
小岭却也不傻,他道:“打弹弓有准头和力道两项。你们比我大好几岁呢,比力气我肯定不行,那就没意思,我们比准头怎么样?”
之前他就从刘凤梅儿子王小利那里赢到两本小人书,所以比准头他觉得自己稳赢。
俩大孩子觉得自己岂能不如一个小孩子?
王小利就忍不住提醒他们,“薛云岭很厉害的。”
大孩子们就笑话他,“你输给他过?”
王小利立刻脸色一红,矢口否认,“才没有!”
说完他还心虚地看了小岭一眼,看小岭没有拆穿他的意思,这才松口气。
输给一个外来小孩子,那可太丢人了。
这时候俩大孩子就和小岭比赛。
在五米以内,靶子只要不是看不清,小岭已经可以中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如果有人刺激他,激起他的好胜心,那他会瞬间飙升至百分之百。
他虽然咋咋呼呼性子跳脱,但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就很舍得花时间钻研练习,也非常自信。
一局两人分别打三次,把靶子打倒为中,胜两次为赢。
一连比试三局定胜负。
毫无意外,那俩大孩子输了。
他们又玩几局,结果还是输给他。
小岭如果连着两次打不中,那么后面两次就会连着中,就总能赢他们。
最后他俩服气,“薛云岭,你真的是神射手,和你爸爸一样厉害。”
薛明翊打靶有神枪手之称,孩子们都听大人说了,私下里也都崇拜得很。
薛云岭就很膨胀,有一种小小年纪就统一武林的自豪感,摆摆手,“还行吧,你们也不赖。要是比力气,我可没你们大。我三米以内力道很厉害,过了三米我的力道就不那么厉害了。”
大军都惊讶他居然还会谦虚呢。
大家都跟小岭请教是怎么打得那么准的。
小岭想了想,顾知青曾经说过一句话,是什么来着?他挠头,凑近大军,小声问:“怎么说来着?”
大军:“无他,唯手熟尔。”
“对!”小岭哈哈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就自信又张扬,在这群孩子们眼中就帅气得一塌糊涂。
当即就有人提议选薛云岭当神枪手,加入他们二师少年自卫队。
薛云岭很好奇,“这是什么?来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听呢。之前那个小胖子输给自己小人书都不说。”
王小利解释道:“就是咱们二师的少年部队,我们自己组织的,谁厉害谁当队长。我瞧着你弹弓这么厉害,很快就可以当队长了。”
其实就是一些不到13岁的孩子闹着玩儿的,满13岁的男孩子都去玩大人游戏,根本不稀罕和他们这帮孩子玩儿。
现在的队长是胡卫东,因为他弹弓、打架、跑步、学习都很不错。
听王小利说薛云岭能当队长,胡卫东冷嗤一声,“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资格当队长?不过是会玩弹弓罢了。”
小岭正高兴着呢,哪里容许别人挑衅自己?他当即就回击,“你会玩?”
这个胡卫东小岭不喜欢,那天跟他妈给秦叔叔还钱,就一副敌意的目光瞪着自己。
虽然他没有了爸爸小岭很同情,可现在他出言挑衅,小岭也不客气。
几个孩子就起哄,让他们比试一下,“胡卫东弹弓也很厉害的。”
王小利:“那肯定还是薛云岭厉害。”
胡卫东听着更来气,他从自己腰上拔/出弹弓,这是他爸爸给自己做的,他一直很珍惜,舍不得给人碰一下。
小岭看了一眼他的弹弓,“你的弹弓不行。”
胡卫东的脸色一下子铁青,怒道:“你再说一遍!”
小岭看他愤怒的样子,奇怪道:“我说错了吗?你看你的弹弓皮筋都裂了,已经老化。你不能总放着不用,你得常拉一拉,用手润滑它,这样可以长时间不坏。”
这都是秦建民教给他的保养秘诀,他一点都不藏私教给胡卫东他们。
胡卫东却觉得受到羞辱,因为这是爸爸给自己的弹弓,却被小岭说不行,他就非常恼怒。
两人都是不服输的,就开始比试,几个孩子在一边起哄,比赛就越来越激烈。
胡卫东的弹弓技艺在这群孩子里是最好的,原本在五米范围内可以和小岭打成平手。
一开始三次,小岭输二赢一,胡卫东挑眉,轻蔑地瞥了小岭一眼。小岭最受不得人家挑衅,对上胡卫东的眼神,一下子就激起他的胜负欲,必须得赢!!!
不能给自己大哥丢人!
第二局,他赢二输一,第三局两人都是二中一空算平手。
没分出胜负,重新一轮开始。
小岭越战越勇,第四局直接三中,赢过胡卫东的两中。第五局小岭依然三中,赢过胡卫东两中……
小岭赢了,胡卫东却不认输,还要比。
大军:“行了,一直下去没完没了。”
幼稚。
胡卫东看着小岭:“怎么,你不敢继续比吗?”
小岭哪里受得了挑衅?他头一扬,“比就比。”
结果胡卫东的皮筋啪的断了,皮筋回弹打到自己眼睛上,疼得他当时就嗷一声。
小岭倒是也没再继续,他道:“我说你这个皮筋裂了不能用,你得小心些。”
“要你假惺惺!”胡卫东眼睛疼得很,当时就红了一点。
小岭:“快去医务室看看吧。”
大军却已经不耐烦,他不喜欢这个胡卫东,他招呼小岭回去了。
小岭还想要不要送胡卫东去医院呢,另外几个孩子也问胡卫东要不要紧。
之前那个12岁的男孩子和胡卫东一直抢队长的位置,素来不对付,出言讥讽道:“都说你输了还逞能,真是的,也不知道非争什么。”
这话一下子戳到胡卫东的痛楚,仿佛在讥讽自己妈妈借钱不还,还和刘凤梅吵架,不知道在争什么。
他捂着眼睛突然就冲过去一把抢过小岭的弹弓,用脚踩着,“啪”就给小岭把皮筋也拽断。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胡卫东,你疯啦?”
凡有弹弓的孩子都非常爱惜,你这样给人家弄断,那不是找打架吗?
小岭被他突如其来的抢弹弓举动弄得愣了一下,还想问他干嘛,结果就看着自己的弹弓被他硬生生踩断,登时就心疼难忍,他嗷一声扑上去就和胡卫东撕打。
胡卫东比他大三岁,要打架他自然不是对手。
但是不打架,他难消心头之恨!
小岭这几天跟着秦建民和小姑也学了几招,虽然力道不足,但是灵活得很,他和胡卫东拳来脚往居然不落下风。
大军当时也没参与,其他孩子也只是嘴上拉架,并没有真的拉架,他们不站队参战就算客气的。
军区的孩子,比工人大院的孩子好斗得多,只要有打架的,如果能参战他们都想凑热闹。
但是这俩人他们不好加入,一个是客人,一个没了爹,家长都叮嘱他们不需要招惹这三个人。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平时很和气安静的胡卫东,为什么跟疯了一样攻击薛云岭?
有必要吗?
王小利:“胡卫东,你别欺负人了,薛云岭比你小!”
他想去拉架,却被胡卫东一拳捣在鼻子上,虽然没出血,却酸疼得他捂着鼻子蹲一边了。
胡卫东一个绊子把小岭压在地上,对着他的脖子就出拳。
大军看他居然来真的,飞起一脚踢在他脖子上,把他踢翻在地。
胡卫东怒吼,“薛远征,你玩阴的。”
小岭一翻身就压住他,力气不够压不住,就让大军赶紧的。
妈的,敢打他脸!还打他脖子!
秦叔叔都说了,打架不能打脖子和太阳穴,会死人的!
他就对着胡卫东的脸出拳,要把胡卫东的脸打肿!
大军看胡卫东又要反击,就把小岭拉开,冷冷道:“你这么输不起?”
胡卫东呸了一声,“不就一把破弹弓,有什么了不起!”
小岭:“你的才是破弹弓,你的弹弓最垃圾!”
胡卫东感觉自己的爸爸受到侮辱,又好像听见有人背后骂妈妈克夫一样愤怒,他再度冲上来。
大军不想理睬他,“疯子!”
他拉着小岭就走。
小岭却不肯,他踩断自己弹弓,凭啥不道歉,还跟疯子一样!
大军冷冷地对胡卫东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
他不喜欢打架,不代表他不会打架,他有自己更快捷的结束战斗的方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三尺长的细绳,如果胡卫东敢过来撒泼,他就直接给对方撂倒在地捆起来。
胡卫东看到他的动作,立刻骂道:“薛远征,你可真阴险,还想勒死我是怎么的?”
大军:“那看你想不想死。”
胡卫东气得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为什么突然这么暴躁,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就算暴躁,他也能掩饰得很好,绝对不会流露出来。
今天他竟然和人打架,还是不如自己大的孩子。
这要是被邻居们知道,肯定得指指点点,妈妈肯定会伤心的。
他实在是看薛云岭和薛远征俩不顺眼,尤其他们和秦建民一起从妈妈手里把钱抢走的那个样子,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不想再打架,转身就要跑开,结果眼睛疼、脸疼,脚下绊了一跤,一下子摔在旁边的石台上,脑门磕破一个口子开始出血。
他立刻就回头指责薛远征推他,“你这个阴险阴暗的小人,你推我!”
其他孩子在另外一边,胡卫东和薛远征距离近一些,因为胡卫东的身体挡着视线,他们也没看到是不是有人推他。
有人送胡卫东去医务室,有人去给林婉晴通风报信。
王小利拍着胸脯子,“薛远征、薛云岭,放心,我给你们作证!”
他们也呼呼啦啦往医务室跑。
且说林苏叶吃过早饭后去家属院儿探望刘凤梅,送给她一副戴着大红花的速写画。
虽然没有画得太仔细,但是把刘凤梅的面部特征画了出来,寥寥几笔就栩栩如生。
刘凤梅看得直乐:“看我这大脑门,还真是很像呢。”
她就觉得很神奇,也没仔细画,怎么就能画得这么像。
林苏叶解释道:“就是抓特征,把那个对比的感觉画出来,其他地方不用画都没关系。”
刘凤梅叹道:“大妹子,你真厉害,你虽然不能干活可你有文化会画画。我就不行,我也就会种地会喂猪。说是能干,其实只能靠着男人,要是离了我们家老王,我是挣不来工资的。”
林苏叶安慰她:“嫂子,学文化什么时候都不晚。你看我们家奶奶,这个年纪跟着孩子学识字,现在也认识不少呢,日常看个报纸,绊绊磕磕地也能知道点事儿。”
刘凤梅:“真厉害!不过我不行,我学不进去,脑子不好使,记不住。”
林苏叶:“有多不好使,多记不住?还能有快六十的老太太那么记不住?”
刘凤梅:“真行?”
林苏叶:“亚楠他们不是上学吗?你跟着亚楠学,有什么不行?”
刘凤梅有点跃跃欲试,“那我试试?”
她心思活泛起来,要是识字还能看个信和报纸啥的,有什么政策也能及时了解,不用非得听人家讲。
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思,如果老王背着她藏什么信,她也能偷摸瞅瞅!
刘凤梅要拄着拐去医务室复查,林苏叶就陪她一起去。
正检查呢,外面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过来,嘴里还喊医生护士的。
林苏叶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男孩子被人扶着过来,他脑门破了个口子,正流血呢。
林苏叶下意识就怕是小岭,这孩子调皮,她整天提心吊胆怕他摔着磕着呢。
不过看这孩子身量,她松口气,也不知道谁家倒霉孩子这么调皮把脑袋磕破了。
待他们走近她一下子认出来,竟然是胡卫东。
胡卫东一进医务室就喊,“是薛远征和薛云岭打得我!”
林苏叶:“?”
刘凤梅:“肯定是他欠打。”
没弄清事情经过,林苏叶不想听胡卫东说,她想找小哥俩问问怎么回事。
小岭这孩子真的不让人省心,她每天都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脑袋磕破,毕竟梦里他脑袋上可有道疤呢。
林苏叶刚走到卫生院门口就碰上匆忙赶来的林婉晴。
林婉晴眼圈瞬间红了,向来温和低柔的声音都尖锐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一定要逼死我们吗?俩孩子打我们一个?”
林苏叶不想理她,“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不用急着撒泼。”
说好的人淡如菊呢?
刘凤梅拄着拐杖站在窗口喊:“咋滴,什么都不知道就堵着大妹子干嘛?大军小岭俩八岁小孩子,平时可乖巧懂事的呢,这么多天也不见和谁打架拌嘴,怎么今天就和你们儿子打架?你们儿子可十岁了,为什么不让着点小孩子?说不定就是他以大欺小,人家哥俩才还手的!”
林婉晴气得直哆嗦,“你、你不可理喻!”
她真的要气疯了,自从林苏叶来到军区她就倒霉不停。
林苏叶刚要走,就见小哥俩和两个孩子一起跑过来。
大军冷着一张小俊脸,小岭也难得地拉着小黑脸,不见一丝笑容。
小岭这孩子,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没,几乎都笑呵呵的,这会儿没笑说明问题很严重。
他俩看到林婉晴堵着林苏叶,立刻插在两人之间护着自己妈妈。
小岭情绪很激动,“胡卫东这个人太阴险太阴暗了,就会玩阴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是他非要和我比弹弓,输了就耍赖,把我弹弓踩断,我让他赔他还骂我!”
他说得可伤心了,眼圈红红的眼泪就掉下来,大喊道:“我的弹弓是顾知青送给我的,皮筋都是特制的,现在被他拉断了,赔我,赔我!”
林苏叶一怔,小岭这话不是梦里胡卫东说大军的吗?
她忙安抚小岭让他平静下来,小小年纪气性这么大,小心伤身体,她看向林婉晴,“怎么还输不起呢?”
林婉晴脸色紫胀,“不就是一个弹弓,何至于把我们孩子打破头?你们就这么野蛮霸道吗?一个皮筋比人命还贵重?”
小岭很激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弹弓,却没有第一时间说打破头的事儿。
大军冷静补充道:“不是我们打破的,他自己摔的。”胡卫东也跑出来,头还没包扎完,他喊道:“是你们推我的!”
大军:“没人推你,是你自己转身绊倒的。”
王小利:“我看见了,他自己绊倒的。”
小岭拿着心爱的弹弓,比被磕破脑袋还心疼,看着胡卫东不讲理,他喊道:“好,你磕破我的头,赔我弹弓,要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没断过那样!”
他低着头就去拱胡卫东,让他赔自己弹弓。
他多宝贝这个弹弓呢,每天都插在腰上,时不时就要把玩,非常珍惜。
女人孩子吵架,很难理出头绪,更不用说讨公平。
有人去就喊冯政委,结果他去团部,不在师部,又有人去喊参谋长,结果首长们也都在开会。
最后只好把警卫连连长喊来,请他给判断谁对谁错。
警卫连连长邱怀志是个浓眉大眼不怒而威的男人,肤色晒得很深,紫脸膛、方下巴,国字脸让他看起来公正严明,绝对不会偏袒谁。
相比别的干部,林婉晴更信任他,因为他和薛明翊交集并不多。
邱怀志让人先给胡卫东包扎,又让林苏叶和林婉晴先去一边等待,不要干扰他办事,他则领着小哥俩去旁边问个究竟。
林婉晴掐着手心,“邱连长,大家都说你公正严明,我相信你会秉公处理的。”
刘凤梅:“你不用拿话挤兑人家邱连长,邱连长是师部警卫连,不是一团的,跟你们老胡关系比薛团肯定更好。”
邱怀志义正言辞道:“嫂子,我都是公事公办,没有和谁格外好。”
他又朝林苏叶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小哥俩去一边。
小岭还在肉疼心疼他的弹弓,哭得眼睛红红的,说话也很激动。
大军看他不能好好说话,就主动回顾事情过程。
邱怀志跟小哥俩问完,又找了几个围观的孩子,让他们也说一下。
比赛内容大家说得都差不多,只是最后谁推胡卫东的问题上他们有出入。
有的说好像推了,大部分说没看清。
王小利大声道:“我看见了,没人推,是他自己摔倒的。”
邱怀志:“大家都说胡卫东的身体挡住,看不清,你怎么看见了?”
王小利:“我去拉架,他捣了我鼻子一拳,我坐地下揉鼻子呢,正好在那边就看到了。”
邱怀志又进伤口包扎室去问胡卫东。
胡卫东说薛云岭和薛远征挑衅自己,自己才踩断他弹弓的。
“邱叔叔,你知道,我的弹弓是爸爸留给我的,可薛云岭却说我的弹弓是垃圾!我——”他抿着唇一副非常受辱愤怒的样子。
邱怀志:“薛云岭知道你的弹弓是爸爸给的吗?”
胡卫东:“还用说吗?他当然应该知道,我们的弹弓都是爸爸给的,他明知道我爸爸给的,他还这样说!”
邱怀志看着他,“薛云岭的弹弓是他一个知青老师送的,不是他爸爸送的,他不知道你们的弹弓是爸爸送的,以为是部队配发的。”
胡卫东冷笑一声,“白痴吗?竟然这样以为?”
邱怀志微微皱眉,胡卫东有点反常,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以前安静温和,很有礼貌,自从他爸爸去世以后就有些暴躁。
他道:“胡卫东,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政治处讲,找人聊聊。”
在胡卫东听来,这话仿佛在指责他有病,不该疑神疑鬼,他立刻反驳道:“我没有问题,为什么找政治处聊?薛云岭和薛远征俩人打我,是他们错!”
邱怀志:“他们没推你,是你自己绊倒的。你俩打架,是你先发怒踩断他的弹弓。”
胡卫东呵呵一声,不肯说话了。
那表情分明就在指责邱怀志是想讨好薛明翊和秦建民,故意袒护他们。
邱怀志微微叹气,胡卫东这孩子早熟、敏感、聪慧,却变得偏激。
他不是搞思想政治工作的,这个得政治处的人帮忙,所以他建议胡卫东去找人聊聊,说说心里话、烦恼、困难,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思想政治处主任会帮很多战士排解心理问题,这是必须的。
胡卫东却抗拒这个,认为是对自己的怀疑和羞辱,是给爸爸丢人,会让妈妈负担更重。
他怕人家说自己有问题,会给妈妈带来更多不好听的议论。
邱怀志虽然严肃,但是却讲道理,并不是大老粗,他把两拨人召集在一起,解释了一下。
“胡卫东踩断薛云岭的弹弓,不对,要道歉。薛云岭没有找大人帮忙解决,让胡卫东赔偿,直接冲上去打架,不对,也要道歉。”
有几个围观的低声议论道:“人家欺负自己,哪里还去讲道理赔偿,当然是先打架咯。”
“可不么,别人都抢你东西摔断,你还不打,还去找人?”
肯定先打了再说啊!
小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越发觉得自己没错,挺直了腰杆子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胡卫东也不肯认错,因为他觉得薛云岭肯定知道那是自己爸爸给的弹弓,故意那么说羞辱自己的。
林婉晴眼圈通红,强忍着眼泪,不轻不重地拍了胡卫东两下,“你这个孩子,怎么能随便和人家玩呢,你性子和软老实,那不是只有被人打的份儿么?”
这时候胡小敏也从妈妈办公室跑过来,她挤在那里已经听了大概,她小声道:“哥哥,你先摔人家弹弓的,你不对,你要道歉。老师都说了,不要做先挑起麻烦的那个人!”
她虽然才七岁,说话倒是头头是道。
刘凤梅大声道:“哟,大人还不如个孩子讲道理呢。”林婉晴脸色一变,她俯身对胡小敏柔声道:“小敏,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你哥哥也是因为受到羞辱……”
胡小敏:“可是,那位小哥哥就是不知道弹弓是爸爸送的呀,哥哥也没说。”
胡卫东拧紧眉毛,低声道:“你帮谁呢?”
胡小敏低下头,小声道:“那老师说,错了就要认错嘛,不认错,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小岭原本还气得够呛,想让胡卫东赔自己弹弓。看到林婉晴和胡卫东狡辩他就越发生气,似乎不是为了弹弓就是为一口气。现在看胡卫东的妹妹讲道理,他就觉得要给人家小妹妹一个面子。
他瞅着胡小敏,刚要说话,却发现亲妈挡在自己眼前。
他顿时感动得不行,妈妈太爱自己了,妈妈对自己就是好,妈妈怕林婉晴打他,又挡在他跟前了!
他一激动,一下子就张开手臂抱住林苏叶的腰,“妈,我弹弓被摔断了,我好心疼啊,那是顾知青送给我的,呜呜呜……”
没人帮衬他的时候,他倔强得很,要和胡卫东拼个你死我活。
这会儿看林苏叶为他出头,他一下子就委屈得很,眼窝盛不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林苏叶不想让小岭和胡小敏认识、接触,不想让他们因为什么事儿产生联系,更不想让小岭对胡小敏产生感激之情。
胡小敏是女主,不管她多好,多优秀,她都不稀罕!
胡小敏看着突然挡在薛云岭前面的漂亮阿姨,仰着头看得有点呆,这个阿姨好美啊。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阿姨,对不起,我哥哥太伤心了,想起爸爸就会有点坏脾气。”
林苏叶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了。
小岭的弹弓,回头让薛明翊给修。
胡卫东的脑袋,是他自己绊倒磕破的,包扎也不用收医药费。
至于道歉,算了,谁也不需要和谁道歉,都有错。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
她垂眼看胡小敏,“我替儿子谢谢你说公道话,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谁犯错谁自己反省。”她转身对小岭和大军道:“回宿舍!”
如果是之前林苏叶这样命令他回去,不让胡卫东赔弹弓,那他决不能够的,可现在他就乐颠颠地拉着大军往回走。
弹弓么,会修好的,顾知青都送给他,不会生气的。
之前非常心疼的弹弓,这会儿就不那么心疼生气,反正爸爸和大哥会给自己修好的。
妈妈真的很爱自己呢,每次都挡在自己前面。
刘凤梅:“大妹子,回去别骂孩子啊,小岭没有错,他是被人欺负的!”
林婉晴气得瞪了她一眼,死瘸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凤梅不服气地和她对着瞪,“我说小东,做人可要实在,不能总是嫉妒别人的!”
她说的是弹弓,胡卫东却自发想成他嫉妒小哥俩有薛明翊和秦建民保护。
他气得转身就跑了。
林婉晴忙领着女儿追上去。
很快薛老婆子从养猪场回来,路上听说孙子和人打架的事儿,她匆忙回宿舍。
小姑也听别的警卫员说了,也顾不得去洗澡,直接回宿舍。
她一进门就见哥俩正在罚站,她道:“嫂子,用不用我去给胡卫东拎过来?”
林苏叶忙招呼她,“明春,你快歇会儿。这俩孩子打架没吃亏,胡卫东脑袋还磕破了。”
小姑惊讶地看着他俩,“你俩谁给他脑袋敲破的?”
两人一起摇头,“他自己绊倒磕破的。”
小姑一听没吃亏,就拿衣服去洗澡了。
薛老婆子一进门就骂:“丧良心的狗东西,我儿子借钱给他们,结果回头就打我大孙子!”
林苏叶:“好了,过去的事儿不要再提,以后咱和他们断绝一切关系,再也不来往。”
什么堂姐什么关系的,统统断绝。
薛老婆子:“是你娘家堂姐不对,跟我大孙子没关系,干嘛还罚站?”
林苏叶:“和人打架就没错了?”
薛老婆子:“那还老实让人家打?”她对小哥俩道:“以后谁要是打你们,你俩就一起上,狠揍,打坏了有奶给你们担着,让他们抓我好了。”
林苏叶的脸都黑了。
大军立刻小声道:“奶,你能歇会儿吗?”
小岭也回过神来,附和大军,“奶,你喂猪怪累的。”
要是奶再跟妈吆喝几句,保不齐他们就要挨打了。
毕竟是他们先动手了。
哥俩主动罚站,主动说写一千字检讨。
这样做爸爸回来应该不会再罚他们吧?
小岭一想,妈呀,自己还有两篇心得要写!
这探亲探的,不划算啊!
吃过晌饭,林苏叶继续让俩儿子反省,她已经画完画没事干,就亲眼盯着。
薛老婆子瞅着她没打孩子,就罚站写检讨,那没啥,在她看来写文章就是学习进步,不是处罚。
她要去喂猪,顺便去宣传连找林婉晴理论理论。你儿子十岁都不讲道理,还不是你惯的?她得好好教教林婉晴惯子如杀子的道理。
结果她在窗外面悄悄瞅瞅,发现政治处的主任正和林婉晴说话呢。
林婉晴一脸的震惊和难过,“主任,你、你是说让我现在就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