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颜千意愣了一下,随即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陈太医问道:“陈太医闻出什么来了?”
陈太医的眉头拧起,鼻翼微张,然后走到熏笼前,揭开盖子,捻一点出来。便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沈淑妃猛地坐起来:“大胆!谁敢在本宫的宫中乱来!”
那熏笼中点了些助兴的香,若是给陈太医闻出来,可是不妙了!想到这里,沈淑妃瞪向颜千意,眼神满是敌意。都是这个女人,将后宫把得牢牢的,但凡给她查出一点儿有害皇上身体的东西,便要大大发作!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凭什么?
“谁敢动?!”只见沈淑妃宫中的下人,就要去拦陈太医,颜千意冷斥道,然后看向陈太医,问道:“太医可瞧出什么来了?”
陈太医捻了一小撮灰烬,在鼻尖嗅了嗅,抬头说道:“禀贵妃娘娘,这香中添了些助兴之物,若长期燃用,会令人精神恍惚,易感到疲惫。”
颜千意猛地变了脸色,扭头看向沈淑妃:“谁给你的胆子?”
“怎么?你用得,别人便用不得?”沈淑妃也不装了,冷笑道:“你敢说你没有用过?若你没有用过,为何皇上专宠于你?每个月三十日,皇上至少有十日歇在那里,你敢说你没用过?”
当着一干宫人和太医的面,沈淑妃豁出脸皮不要了,问出这番话来,直是气得颜千意抿紧嘴唇,冷冷看了沈淑妃两眼,才说道:“本宫不与你理论。来人,将沈淑妃禁足!”
说罢,拂袖转身,向外走去。
沈淑妃不依不饶地在身后喊道:“颜千意!你少得意!你以为这样就能霸占皇上了吗?你做梦!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只见颜千意头也不回,脚下不停地离去,又急了,被宫人扶着下床,追出来道:“你不能禁我的足!我要见皇上!我肚子里有孩子,我要见皇上!”
颜千意的脚步顿了顿。
沈淑妃说什么她都可以装作没听见,不往心里去,只当那个蠢女人发疯。唯独“孩子”两个字,是最不能听见的。
过去这几年,随着岁数增大,原先压在心底的微微遗憾,愈发浓厚起来。皇上不能生,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但是颜千意知道,他心中无比介怀。只瞧他对柳家非拔除不可的态度,以及愈发残酷的手段,就知一二。
偏偏,这个蠢女人,一口一个孩子,这是在羞辱谁呢?颜千意不怕被羞辱,但是她介意皇上被羞辱。抿了抿唇,回过身来,抬脚走回来,口里吩咐道:“来人,宣沈侍郎的夫人!”
沈淑妃人在宫中,哪里来的这样那样的秘药?都是沈夫人给她带进来的。以往颜千意觉得,沈淑妃爱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叫她吃去,谁还能拦住她作死?万万没料到,沈家居然有这个胆子!
宫人应了一声,就要出发,又被颜千意叫住:“如果沈夫人向你打听什么,就说淑妃娘娘的东西快用完了,懂了吗?”
“颜千意!你卑鄙!”沈淑妃听罢,顿时愕然,随即恼羞成怒。
颜千意看着她冷冷说道:“本宫如何卑鄙了?如果沈夫人不想着投机取巧,不私下打听,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说,沈淑妃了解沈夫人,她一定会打听的?”
“你——”沈淑妃顿时说不出话来,脸上忽青忽白,气得几乎忍不住,扑过去撕了颜千意。
颜千意让陈太医留下,其他人都回去,然后命人搬了椅子出来,就坐在殿外,品起茶来。
半个时辰后,沈夫人来了。
“娘娘,臣妇冤枉啊,太子殿下他——”沈夫人随着宫人走进来,因着光线暗淡,故此一眼没看见坐得背的颜千意,只看到沈淑妃,立马开口抱怨起来。
谁知,却只听沈淑妃轻咳一声,打断了她:“沈夫人,见了颜贵妃为何不行礼?”
颜贵妃?沈夫人听罢,顿时吓得腿一软,大晚上的,颜贵妃在这里做什么?还当自己听错了,谁知转头一瞧,果然见阴影中看见站起一个人来!
“沈夫人方才说,太子殿下如何了?”颜千意站起身来,冷脸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沈夫人东西可带来了?”颜千意见她不答,眼中闪过冷笑,也不追问。反正问不问,她都知道,无非是宇文谨上门讨说法去了。她却不管这个,见沈夫人装傻充愣不答,便对身边宫人说道:“来人,给沈夫人看座!”
说是看座,还不是搜身?只见两名宫人就朝身上搜来,沈夫人连忙捂着袖口,不给搜。口里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是看向沈淑妃求救。
“颜千意,你别太过分!沈夫人乃是命妇,你敢如此无礼,皇上也不会原谅你的!”沈淑妃匆忙之下说道。
颜千意理也不理她。
后宫里的女人,大多聪明,本分守礼。反正谁也坐不上皇后,也生不了皇子,有什么争得?皇上又是雨露均沾的,每个月都很公平,也从未短缺过人什么,因此大多时候都是安宁的。唯独这个沈淑妃,仗着貌美,一而再、再而三惹事。
过去颜千意看在她脑子不好使的份上,懒得与她计较,谁知这回沈淑妃敢在皇上身上动手脚,令颜千意再也忍不了。只对宫人道:“还不快些?磨蹭什么呢?”
宫人挨了训,再不敢放松,几下就按住沈夫人,从她捂住的袖口里搜出来一只小瓷瓶,还有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娘娘,搜出来这个。”
颜千意接过,直接递给陈太医:“陈太医瞧一瞧,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陈太医接过,先打开小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嗅了嗅,又掐下少许捻了捻,片刻后说道:“这味药的成分有些复杂,有少许不容易辨别。不过,这应当是口服药,大部分成分的功效都是滋阴养颜的。”
又打开那只不足半个巴掌大的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褐色的块状物,陈太医嗅了嗅,立刻便道:“这便是方才熏笼中的那熏香,用以助兴,主要用于男子调情,对女子妨碍不大。”
“倘若这一匣子熏香点完,会对皇上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颜千意冷冷说道。
陈太医道:“会致人身体发虚,头脑不清醒,易怒易躁,严重者……房事上面有些不振。”
“来人!将沈夫人和沈淑妃关押起来,不准任何人探视!”这件事的情节严重,足以构成案件了,颜千意心中震怒,再不听沈夫人和沈淑妃的动静,带着陈太医,面见了皇上。
陈太医先给皇上请了脉,说道:“皇上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宇文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陈太医走后,便问颜千意。听了颜千意的叙述,不禁有些恼。然而见颜千意气得脸都白了,又不由得有些感动。这世上,也只有她,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因而拉了她坐下,说道:“明日你颁个旨,下令后宫不许熏香不就是了?”
颜千意点了点头,顺势偎入他的怀里,两人温存了一会儿,颜千意才问道:“这件事,皇上打算如何?”
“暂且不管。”宇文翊说道,“等太子处理完那件事,看后续动静再说。”
颜千意点了点头,说道;“太子的心肠还是软了些。正好藉由此事,锻炼一下。”
长公主府。
听了轩王府的下人的汇报,任幸气得直跳脚:“本王一日不在,他们就敢翻上天!”
宇文婉儿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瞧瞧你做的好事!你自己淘气就罢了,惹了人,却牵连到弟妹身上!明天去给晗晗和茗茗他们道歉!”
“我不去!”任幸捂着头说道,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没脸见他们!等我给他们报了仇,再去见他们!”
宇文婉儿冷哼一声:“算你还像个小男子汉!你打算怎么办?”
“娘,你得帮我!”任幸转了几圈,忽然停下脚步,抬起一张仍稚嫩的小脸说道。
次日一早,沈思亮坐上马车,往胡家行去。因着昨天的事,沈大人等人被打了脸,无颜上朝,称病在家。沈思亮也无颜上学,打算过几日等事情平息了再去。便打算去找胡文卿,一为诉苦,二为想辙。
来到胡家,看到同样被纱布包着头胡文卿,两人顿时两眼含泪,惺惺惜惺惺起来。从幸王骂到太子殿下,从太子殿下骂到轩王府,一通骂个痛快:“走着瞧!改日给任幸套了黑麻袋,将他也打一顿!”
任幸毕竟地位高,老娘又硬气,谁敢惹他?沈思亮和胡文卿将他恨得半死,也不敢明面修理他,只盘算着何时暗地里报仇回来。
就在这时,忽然下人来报:“幸王求见。”
“什么?他来做什么?”胡文卿和沈思亮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以任幸的脾气,从来不求人的,如果他要进来,必定是横冲直撞就进来了,怎么还会求见?
“不见!”胡文卿说道。任幸鬼得很,天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再说,能够拒绝他一回,也算小小出一口气。
“等等!”沈思亮忽然叫住下人,“幸王身边跟着什么人?”
下人说道:“跟着一个书童。”
“难道他是偷偷跑出来的?”沈思亮不由说道,看了看胡文卿,“你觉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胡文卿皱起眉头:“的确是个好机会。只不过,如果我们在这里修理他,岂不是给家里惹祸?”
“那我们出去!”沈思亮说罢,奸诈地笑了笑,“他自己送上门来,可谓是天意,我们不趁机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上天给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