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风总是带着热浪,环绕少年懵懂不安的心,下课铃才刚响,边伯贤就如利箭弹射般冲破长空,奔出教室,大家似乎都已经见怪不怪
只跑到校园长廊的尽头,人烟稀疏处,他停下脚步,徘徊等待,心里不住的打鼓:
吴世勋……我喜欢你,我……嘶不行不行太肉麻了,喜欢什么的,谁说的出口啊,靠了……吴世勋,老子看上你了,哎呀也不行!
他边伯贤一代枭雄,怎么就折在这美…男上了呢,唉果然,美色误国,还在纠结于一会儿的用词,丝毫未注意到已经靠近过来的人
又或是因为那人实在无声无息,直到一声轻咳响起,这才如受了惊的老鼠一般回过神来
“你来了?!”
“嗯”
“那个我……我们……”
“我们?”
“阿西……我喜欢你!”
胡乱逼出这一句话,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时间也定格此刻,周遭尽是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良久,边伯贤有些慌了,从未这么害怕过
他怕什么?怕吴世勋拒绝?厌恶?还是嘲弄?亦或是传的沸沸扬扬,从此名节不再?他本就不在乎名声,还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只唯独那一个,他打心眼里看重
“饿了吧?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聊”
已经做好逃离地球准备的边伯贤如蒙大赦,他想,完了,先动情的人一败涂地,这下可得被这臭小子拿捏了
一路上,某白惴惴不安,某勋一如既往,虽说平常话密的是边伯贤,但现在他可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更看不透他
跟随人来到一家规模不错的餐厅,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估摸着价格不贱,有意为人省钱,私下里扯扯人的衣角
“喂,吴世勋,你今儿阔了?我可吃不惯这儿的菜,换一家”
“我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吴世勋没有理会人的话,他怎会不了解人,把菜单递回去,看着人犹疑不定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选吧,人家姑娘等着呢”
“桂花糖年糕,龙井虾仁,马蹄千层糕……”
人不再犹豫,一连报出了不少菜名,让人眼花缭乱,另一少年也只默不作声,暗暗记在心里:他喜甜食
点好菜的边伯贤期待之余,又有了些许局促,两三次想要率先开口却都打住了
“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吧”
“什…什么!”
“还有一年”
对于人主动打破沉默,边伯贤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餐布,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世勋这是变相地在说想和自己在一起吗?
“可我……我成绩什么样你也清楚”
“你很聪明”
菜品让人食指大动,人提出的条件也让人怦然心动,只是进入边伯贤的口中都有些食之无味,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已然有些晚了,两人又如往常一样,并肩走在路上
“咳……那个,虽然不知道怎么样,但我会试试,考不上那也没办法了”
人没有回应,只是浅笑着走在后面,看着少年的背影,目光聚焦间变得柔和,有些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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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人被选中游学的那刻起,离别的倒计时已无声地开启,边伯贤想过人终会离开,却从未想过这么快
新的一周开始的第二天,吴世勋便走了,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就像人间蒸发,消失在那西方神秘的耶路撒冷,一连好几个月,微信不回电话不通
起初,边伯贤还只用人舍不得打长途,有事,需要安顿这些理由来搪塞自己,日子久了,他也渐渐有些沉寂
直到吴世勋离开的第五个月才终于回过信息来,边伯贤原本以为自己会责他怪他,却从未想过,千万委屈终抵不过一通电话,所有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化作漫天星辰
“抱歉,之前有事耽搁了”
“哦”
“噗,生气了?”
“没”
“看来边小朋友离开我变得成熟稳重了,连话都少了”
“去,少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
那天,两个人聊了好久,从入学以来的种种,到后来的分离,期间的快乐,悲伤相互诉诸,最终化成一句爱意缱绻的‘晚安’
后来,两个人也时常聊聊生活上的琐事,每次只匆匆两句,却足以舔舐背上的伤痕,频率越来越高,也便成了习惯,这于彼此是福亦是祸……
临近高考的前两个月,边伯贤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分数也一路飙升,老师同学纷纷哑然不敢置信,唯有边伯贤自己心里清楚他为的是什么
只是闲暇时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聊天记录的末尾时间也停留在一个星期前,尝试着打了几通电话,忙音如此刺耳
“吴世勋,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他当然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没人能再回答他这个问题,直到那年的4月1日愚人节,他收到了一份邀请:诚请参加吴世勋先生的葬礼……
所有的情绪积累爆发,他不敢置信不愿相信更不能信,第一时间,他便按照约定来到了地点,映入眼帘的是满目沉重的白色,正中央的‘奠’承载了多少荒唐
大抵是还未收拾好的缘故,只零星的几个人还在搬动桌椅,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女人,身穿黑色衣裙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勉强屹立,红肿的眼睛,不知哭过多少次
边伯贤迈不动步子了,大脑一片宕机,他怕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了,吴世勋,你是逗我的对不对?今天是愚人节!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心间丝丝缕缕的抽疼,唇色发白,有人注意到他,又是围了过来,将人带进厅堂,人的遗像赫然摆在上面,冰冷的脸那样熟悉,朝思暮想,却以这种形式见面,怎不唏嘘哀叹
他只觉天旋地转,满目疮痍,呼吸困难,整个人仿要昏厥,扶住墙硬撑着身体不倒下去,眼泪已经不自觉大滴大滴落下,他哭了,失声地哭泣里是无尽的崩溃,茫然
“你开玩笑的对吧!是玩笑吧!愚人节逗我的对不对?!吴世勋你赢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你回来好不好?!”
语无伦次的话语抽痛了多少在场人的心,吴世勋的母亲红了眼眶,看不下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何等伤心,她走过去环抱住人
“孩子,别哭了啊别哭了……小勋……他是去好地方了……”
女人抱着怀中隐忍抽泣的少年,向他讲述了吴世勋这一年来的经历,那个他一心爱慕的少年,自小便有严重的哮喘,以至于他不能做任何的剧烈运动,去到国外一年便多次哮喘发作,好几次都差点没救过来
刚出国的前五个月,人几乎不能下地行走,一切通讯设施被收走,为了安心养病,只得在床上休息,人也日渐消瘦,只是在每次晚饭过后,心情才会好些,算来,那也是每天早上和边伯贤通电话的时间
吴世勋这人从小嘴笨,不善言辞,不会说体己话,只是心一直是实诚的,对人好只会默默付出,自己有事也从不说出口
他哮喘发作的那天,是学校座谈会,感到不适是在讲座之上,坚持着向大家讲述,才过了两分钟便不支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看着那席位上的‘桂花糖年糕,龙井虾仁,马蹄千层糕……’边伯贤的视线模糊不清,世勋啊,我最爱的人死了,我又如何吃的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