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想学,先生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云风脸上露出少有的稚气。自从八岁那年他亲手摘的李子,送给大哥导致大哥吐血后,他就学会了伪装,而大哥从此只能是太子,他再也没有进过东宫,因为他不知道又有谁会利用他。他的伪装就是骄狂,臭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你将你所学的课程列一个表格,三天后给我,今天我先教你算学。”楼池月略想一下,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亲王,那么一个喜欢格物的王爷,属于玩物丧志型,应该不会遭忌。总比只能做一个吃喝等死的王爷要有趣许多。
云风摸摸鼻子,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都听先生的确。”
楼池月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有些不愿,这时代的算学还处于启蒙阶段,的确没有多少可学的。“你知道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吗?你知道月亮为什么阴晴圆缺吗?你知道你吃的米粮是如何生长的吗?这些算学都可以告诉你,你还不想学吗?”
云风的眼睛越来越亮,拼命地点头,连连拍马屁,“要学的,要学的。先生教的都是大学问。”天哪,这样的学问,就是国子监所有的夫子也不会啊。
楼池月又添了一把火,“如果你学得用心,我送你一件礼物,这礼物有一个名字叫‘千里镜’,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看清千里之外的东西。”
云风惊呆了,难道先生真是仙子下凡,要不然怎会有这么神通的东西。
今天的教学很快就结束了,楼池月只教了他零到九的数字写法,还有四则运算的符号。
“记住,我所教的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的事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楼池月正色道。看他连连点头,方才微微一笑,“你是一个皇子,以后行止要有度,拿出你的本性来,不要张牙舞爪地惹人厌。”
“先生,您不知道,我……”
“你这样的伪装,只会让你母妃伤心,只会让所有人生厌。从今天起,你可以对外宣称,你的志向是成为一个格物大师了。你记着,格物大师的最高境界不是目中无人,而是目中无活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可探究的目标。”
“先生,学生驽钝,未能完全明白。”
“比如,张三啊,你的眉毛很浓密呀,让本王数一数有几根眉毛,李四啊,你的皮肤好白呀,我们去太阳底下晒一晒,看看晒上几天才能变黑。”楼池月眉眼弯弯,想象着那些画面,很有喜感呀。
云风打了个冷颤,看楼池月正向自己瞟过来,忙躬身退下,“学生明白了,学生告退,学生这就回去用功。”
皇宫内苑又恢复了平静,日子还得继续。宫内的人们如果都有一颗强大的宅男宅女的心,也不盯着皇帝那块唐僧肉,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楼池月还继续她的花奴工作,晚上则多了看书的时间,据说这是她以不出司苑为条件换来的,不出司苑意味着得不到赏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的傻,分不出主次。也不是不能出这地方,就是可以到主子面前邀功的活没她的份。书读再多有什么用,连皇上的鞋子印都踩不上。
和云风约定一个月只见两次,平时把纸条塞进一截枯了的竹节里,这样缩小被人发现的危险。楼池月现在主要还是看史书,诗词歌赋也开始涉猎。这些诗词也有写得上佳的,也有惊才绝艳的人物,但以楼池月的眼光看来,这里没有象李白那样的天才。再就是要经常偷偷地给嘉柔准备小礼物。楼池月有时也自嘲一下:“我还真有做特工的天赋。”
楼池月放下书,直到院子里,看看远处,看看绿树,这双眼睛得小心护着,这里可没有眼镜。她抬起头,看看院子里唯一一棵苹果树,青苹果开始变黄了,这棵树的苹果特别大,因为她不但偷偷给它施了人工肥,还在结果期时敲下了不少小果子。这里的苹果就属于她们自己的了,不用上交。其实整个皇宫的果子都不用上交,皇宫的果树是观赏用的,偶尔让主子们客串一下农妇,亲手采摘的果子当然情深意重了。楼池月咽了下口水,似乎闻到了果香。唉,肚子又饿了,自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葵水还没来过,感觉就这几天了,她甚至有点小紧张,怕用不惯卫生带,说不准会出丑的。
再看一眼晚霞,她转身回了屋,还没来得及坐下,赵芝兰跑了进来,扑到床上,咬着被子,眼泪涮涮地流,却是不敢哭出声来。
楼池月心里一惊,忙去关了房门,插了栓,这才在她身边坐下,尽量轻柔平静地问她:“芝兰,无论你遇上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说吧,说出来吧,不用怕,有我呢。”
赵芝兰只摇头,还是哭,依然一声不吭。
楼池月轻轻拍拍她的肩,替她理了理衣服,忽然瞧见她的裙子上有点点血渍,就在大腿处。楼池月手抖了抖,脸也白了。
她不可扼制地紧了紧拳头,沉声道:“是谁?替别人担干系,你不要命了。”她知道赵芝兰并不是轻浮之人,肯定是被迫的。只是这皇宫内苑,并没有多少勋贵可以进来。还好她只是个宫女,还能被赏赐出宫,总不至于只有一条死路。
见她还是不吭声,她恨恨地骂道:“畜牲,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芝兰从床上跳起来,冲上来就捂住她的嘴,看楼池月紧紧盯着她,终于吐出了三个字:“是皇上。”
楼池月反倒呆住了,这不对呀,皇上有的是嫔妃等着他去宠幸,他用得着有强吗?皇帝这牲口,果然是牲口,不能以常理推断。她暗暗想着,忍不住又骂了两声,“死变态。”
原来皇帝倒没有那么变态,他去了柳美人的宫苑里,柳美人就给他喝了滋补的汤,自己却去泡香花浴,想着等皇帝药性一上来,不就你侬我侬了。没想到皇上心情烦燥,略坐了下就出来了,刚巧就碰上了回廊里的赵芝兰,一眼瞧了便觉得娇艳可人,于是直接拖她去了暖房。
赵芝兰也不哭了,呆呆得坐着,神情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楼池月瞧了她一眼,冷冷道:“趁早绝了你那心思,你若去寻死,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芝兰,你听我的,咱犯不上为那种人寻死。就算为了我,这宫里我可就你一个朋友。”
赵芝兰还是不吭声,楼池月陪着她呆呆坐了会,忽然想起来,赵芝兰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她已经来过癸水了,若是万一……楼池月坐不住了,“芝兰,你这事得去尚宫局报备过,不然到时你想死都不得清白。”指望那时候皇帝还记着这事来给她证明清白,那真是自己找死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楼池月替她披上一件袍子遮挡一下血渍,现在还不能换了,要让嬷嬷验过了才行。
“我活不成了,被皇上临幸过了,再也出不去了。”赵芝兰只愣愣地呆站着,重复着这句话。
楼池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流。两人抱着头痛哭。正哭着呢,听到有人敲门声。楼池月赶紧擦了擦眼泪,“谁呀?”
“池月,快开门,天还没黑呢上什么门。”门外传来崔典苑的声音。
楼池月快速地把她让了进来,又关上门,然后低低地把事情说了。崔典苑叹了口气,摸了摸赵芝兰的秀发,“傻孩子,三年就被放出宫的少之又少,哪个不是六年九年才被放出宫去,那时又有几个找到好人家嫁了,和老死宫中没多大区别。依我说,你的容貌也是出挑的,事已至此,不如寻个法子,就去做了主子,也省得侍候人。宫女的命贱如草芥,谁都可以踩两脚。”
“池月,你给芝兰梳洗一下,我去寻件大红的斗篷来,这是喜事,不要让人瞧出破绽来。”崔典苑交待了两句就出去了。
“芝兰,先保住了命再说。你若想出宫,我帮你,你若想当妃子,我也帮你,总有法子的,相信我。”楼池月说得斩钉截铁。是的,总是有法子的,只是没到那一步,行险的法子她不想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