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起来吧。”夜莺喊道。
“高兴起来吧,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格桑花。
我会在月光下用歌声铸造它,
我会用我心脏的血将它染红。
我要求的回报只有一项,
就是你要做一个心怀希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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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朵格桑花栽种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窗子前,窗子里时常镶嵌着一少女的脸。那年是个风雪交加的寒冬,本应开满艳丽格桑花的格桑花树因严寒无法孕育花朵,而那少女又需要一支格桑花赠予她的精灵们,夜莺听闻此事...”
“你这故事都讲几遍了,”一道百无聊赖的声音径直打断了讲述者,“几百年,你每天都要重复至少五遍。”
故事的讲述者,——也许应该说是故事的亲历者,格桑花树默默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发生者。对方毫无坐相地挂在它其中一根枝干上,无所事事地晃着腿。她那墨蓝的发丝缀在盛放的格桑花中更为显眼。
“仟曦挌”它叹了一口气,又没了下文。
仟曦挌瞥了一眼有苦难言的格桑花树,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它。她盯着枝干正对着的窗口,陷入沉思。
她知道格桑花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老旧的故事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她时时刻刻记得她因何而生。夜莺心脏里滚烫的血液在她的血管——也许应该称为茎,里流淌。过往的鸟儿不嫌弃阴沟里的污秽,将她衔回格桑花树下。
也许她本应在那极寒之夜被冰雪掩埋,抑或在那春暖花开之时化为尘土。
这也许是所谓命运吧。
千百年过去了,格桑花树旁的楼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唯有那枝从未凋谢的格桑花及格桑花旁的窗子从未变过。窗子里的人来来往往,仟曦挌冷漠地注视着有人住进,又有人搬出,接着是下一位房客的到来。
她记起,她与格桑花树讨论了数十次的议题。“你说,那个少女还会回到这间小屋吗?”“早就入轮回了吧。”格桑花树冷静地说着。“那她重生后总会回来的吧?”仟曦挌不怀好意地笑着。格桑花树猛然感觉脊背一凉,像是为了印证它的不好猜测一般,仟曦挌不屑地自顾自地接下去,“要是她回来了,我一定会把她拖出来打一顿。
非常肯定的陈述句。格桑花树再一次意识到仟曦挌被鸟儿衔回来时,一并带着的不仅仅有污泥。
反正仟曦挌就怀揣着这样的"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盯着那个熟悉的窗口,辨别着那个她深感不耐的灵魂。
终于,在格桑花树念叨着它第一千两百一十四遍故事时,仟曦挌迎来了小屋新的房客——一个面容清秀的金发少女。
仟曦挌最近过得不太顺心。她把原因归结为这个春天过于喧闹,但格桑花树知道,一切都与那新来乍到的金发少女有关。
窗口正对着书桌,从格桑花树上看去,可以清晰看见少女伏案的每一个动作。
一周,整整一周。正是格桑花开的正艳的季节,那金发少女却从未抬眸为此停留。
恶劣至极。
仟曦挌下意识起了顽劣的念头。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吧,她很是愉快的计划起了绝对会被格桑花树怒骂三天的行动。
仟曦挌注视着新房客离开,现出形体,顺畅的从窗口进入屋内。
书桌上,放着对方最近落笔的文稿。
“格桑花的祝愿你可曾听见/一句句都是心灵的呼唤/愿明天辉煌灿烂/愿幸福吉祥永驻”
仟曦挌注意到诗歌的最后有对方清秀字迹细写的署名。
“月沐。”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又似乎要接近这个名字的主人一般,又轻声念叨了几遍。
窗外,格桑花开得正艳。
…………
月沐注意到对方完全是因为稿纸上莫名其妙出现的字迹。
书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书桌上出现了一张字条,她猛然发现字条后挤满了不属于她的字。
“夜莺唱的真是有模有样,这不可否认。可是它知道歌唱的意义吗?我想恐怕没有。它想的只是音乐本身,无病呻吟。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它的歌喉是如此美妙。可惜这歌声毫无意义,也毫无用处!”
字条上似乎残留着一丝格桑淡淡的清香。
又是一周周日。
仟曦挌蹑手蹑脚潜进小屋,她忽的发现,少女的风格已有所转变,华丽的词藻正褪去冰冷的外壳。
“…精灵之园,化作夜莺彻夜歌唱,安抚熟睡的灵魂…歌唱着幸福与美好…”
仟曦挌强忍翻腾的感情往下看,一目十行。
“夜莺用生命铸就了那份至高无上的幸福…死于执念,涅槃于美…真正高尚的灵魂,陨落,也是陨于期盼…”
仟曦挌莫名读懂了这串模棱两可的文字。也许那个不能被提及的圣主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或警告她。
她的存在是用生命所换来的,她的意义是用死亡所赠予的。
她不应堕落,而应救赎。
…………
月沐很少感到迷茫,忽的失去方向感,让她如坠深海。
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待月沐出了门,仟曦挌闪身进了小屋,莫名感觉心神不宁。一切只因她的一时兴起。
仟曦挌现出形体,有些懊恼的在书桌前坐下。她有一遭没一遭的看着月沐的文章,心绪甚乱而没注意到门悄然无声的打开。
“仟曦挌?”
仟曦挌下意识应了一声,忽的反应过来那声线与格桑花树大不相同。她猛然回眸,径直撞入对方深不见底的淡红眼眸。
月沐凑近她,看似平静的深潭下翻腾着浪花,稚嫩的声音如同夜莺歌唱般在她耳边流淌。
“仟曦挌,什么是存在的意义?”
仟曦挌轻笑“存在的意义便是领会存在。”
回到最初的地方,追逐心灵的呼唤。
“靛蓝的格桑花听聆着歌声,浑身激烈的颤抖,迎着清晨的寒风绽放出每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