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贺晁川就有漫改里面试电影的机会。可现在,看他那个麻木的样子,那长长的刘海,那苍白的脸色,哪里有漫改里半分风华绝代的模样!
或许,一个月后,贺晁川就洗心革面了吧。
将来巨星在身边,那要争取抱大腿的机会!
韩斐墨给今晚的晚餐拍了张照片,吃了个饱,路过夜宵店又拎了一盒烤扇贝烤生蚝烤香菇金针菇烤鱼等回去,又买了饮料。喷香的烧烤味儿传出,传到隔壁贺晁川的租屋里。
贺晁川:
隔壁租屋处,贺晁川关了窗。
盛夏太热,城中村密集的楼房像是蒸笼一样,关窗之后不通风,就更热了。贺晁川只好又把窗户打开,整个人瘫在凉凉的水泥地上,苍白的手摸着肚子,叹息一声。
一天两顿泡面,成年男人哪能吃得饱。
可是,不会有人给他吃东西的。
为什么给他?他能有什么价值?相貌?为省水费,不洗头的油腻已经劝退大部分人;卖气力?吃都不饱,买气力能比得过工地大汉们?
各人自扫门前雪才是正常。
只是,苦了他`奶奶留下来的老猫。
胖橘也是闻到好吃的肉味了,它蹲在窗台上,用爪爪挠防盗网的网锁,时而可怜兮兮的回头望贺晁川一眼,馋猫的意味十分明显。
贺晁川默了默,道:明天给你买肉吃,今晚不馋,好吗,现在市场关门了。
虽然被公司雪藏,可公司也给他发政策规定的最低工资。在城中村租房吃饭是够用了,要不是养了只时不时生病还每天都很馋的老橘猫,贺晁川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别说猫粮、吃肉钱,大城市宠物医院的医疗费也不便宜。
胖橘上了年纪,是已故的奶奶留下的,老猫转送给人没人要,贺晁川也不舍得。
只好自己辛辛苦苦的养着。
此时,忽然有人敲门。
城中村的租屋门都没有猫眼,贺晁川自认租屋里没什么好偷的,便开了一条门缝。
是刚刚遇上问快食面的邻居少年。
少年举起一袋饭盒,眼眉弯弯:我买多了,吃不下,你能,帮忙,吃点吗。
贺晁川眉头轻拧,他先是警惕地去望了望楼梯转角的摄像头,又打量韩斐墨的相貌身段,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很快,他发现韩斐墨长得可爱,便自嘲一笑,修长的手指把油腻的刘海盖住脸,仿佛在自嘲现在他成了这副难看的样子,哪里还是当日会被搭讪的人。
根本没什么能让人瞧得起的。
无事献殷勤,别是在饭菜里下迷`药割肾。
手一抖,贺晁川直接关了门。
老橘猫可怜兮兮的挠门,贺晁川还瞪了它一眼。
老橘猫不乐意了!伸出爪爪,抓了几下贺晁川给买的猫抓板以示气愤,接着重新爬上窗户,给贺晁川一个胖胖的屁股蹲。
贺晁川看着老橘猫的胖胖的屁股,重新在地上躺下,捂住自己的脸。
从前差点被经纪人谋害过,在这之后,他再也不信任何人递过来的吃的东西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贺晁川睁眼,抬眼就发现窗户防盗网的锁被打开了,老橘猫已经不见了身影!
贺晁川急急地起来往楼下看。这是三楼,但用手机照亮楼下,并没有橘猫的胖胖身影。而隔壁窗户大开,开了一个小口。防盗网上,还残存几根橘色的猫毛。
难道猫爬别人窗去了?
*
老橘猫的确是爬窗来了。
老橘猫那胖胖的身体,辛辛苦苦的扒拉在他租房的防盗网上,发出喵喵喵的声音,掉下几格,又费劲地爬上去,橘色的猫毛都被防盗网分成一格格的,看得韩斐墨心惊胆战,生怕橘猫的爪子抓不住窗,连忙开了小窗放它进来。
橘猫虽然馋馋的,但也很乖,来了之后,只会用圆溜溜的眼神儿可怜兮兮地望着烧烤,整个猫圆滚滚的趴在一边,神情哀伤。
韩斐墨把烤鱼的皮拆掉,找出没有碰到油盐的鱼肉,用小碗装着,伴着水推给胖橘猫。橘猫乖乖的吃了,圆溜溜的眼神儿继续渴望地望着他。
橘猫毛发光滑干净,显然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说不定是家养的。韩斐墨撸了两把,猫毛顺滑蓬松,手感好得不行。橘猫猫也享受得眯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乐不思蜀。
敲门声响。
韩斐墨开门,竟然是贺晁川来了。
贺晁川欲言又止,有些局促地把手指绞在背后,又紧张兮兮地探出脑袋,分明想看他的橘猫有没有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他家的胖橘猫,正在美滋滋的疯狂舔自己的爪爪,一副吃得很惬意的模样。
贺晁川:
贺晁川喊道:老橙,过来。
老橙一动不动,打了个哈欠,甚至还给贺晁川一个屁股蹲。
贺晁川:
他伤心了!
贺晁川只好和韩斐墨打交道:它是我的老猫,叫老橙,刚刚破窗走了。谢谢你照顾了它。我可以进去抱它回家吗?
韩斐墨指出:可是,它,不理你呀,我不能,把它给你。
贺晁川赶紧证明自己,急急地道歉:对不起,刚刚我累了困了,才不答你话就关门,拒绝你的好意。老橙真是我的猫,你可以来我租屋看,都是猫爬架猫沙盘猫用具和猫粮,都是老橙用的!我那儿还有猫毛做的猫猫毛公仔,橘色和老橙的毛色一样。
韩斐墨这会儿拿起架子,嚣张起来了,他还是道:那,只能证明你,有过猫,不能证明,它是你的猫。你连头发都,不洗,谁觉得你能,照顾好猫。
贺晁川:
仿佛被人身攻击了。
但说得在理。
他这个样子,谁会相信他会把猫养得橘橘胖胖,毛光水滑的。
贺晁川只好说:其实我记得你,你是和我一起被张姨拍门催交房租那个。
同时天涯穷苦人,谁能养得好猫猫。
韩斐墨抬起下巴:但,我赚钱了,买得起烧烤,它很好撸,我喜欢,撸猫。谁知道,它,是不是,被你揍走的。
韩斐墨还学贺晁川那样,一声不吭的,不等他回答就关门。
谁还不是个小宝宝了!既然贺晁川刚刚直接关门那么没礼貌,那么,他也不要舔上去。
哼╭(╯^╰)╮
未来巨星又怎样,曾是他笔下的纸片人又怎样,巨星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有自己的日子。
*
自己的猫猫不认自己,贺晁川失魂落魄地回去租屋,准备收拾纸箱、猫粮、猫抓板、猫砂盆、猫食盘等等过去,再写一份养猫注意清单。可是,写着写着,听到窗台防盗网吱呀吱呀的声音,还闻到很强烈的烤生蚝味道。
一饭盒烤生蚝静静地躺在窗台上,饭盒边上,有猫牙的咬痕,和几根橘色的猫毛。
啊,这。
贺晁川抹了把脸,羞愧难当。
第4章
炎热的租房内,韩斐墨正在黏拼图。
把邻居小男孩那袋撕碎成一块块的画纸给一幅幅拼好,取出新买的、另一张与原画册同大小的画纸,用胶水涂抹均匀,再把拼好的、充满童趣的五彩缤纷的画给挪过去,黏上。
乖巧的大猫猫没有捣乱,挨着他趴了一会儿,许是觉得热了,就离开了一下下。窗台防盗网落了锁,韩斐墨倒也不担心猫猫会掉下去,专心黏画。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韩斐墨还以为是隔壁贺晁川送猫用品来了,可是,开了门才发现,贺晁川捧着的那透明的烤生蚝饭盒,怎么那么像他今晚买的那份!
贺晁川垂下脑袋,万分不好意思地把透明饭盒捧出,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家猫给叼过来的,它,它不知道这是偷东西,我给你还回来。
韩斐墨:
韩斐墨转头一看,蹲在地上的老橙脸都垮了,对着贺晁川露出一副崽,爹对你很失望的老猫神情。
它又约莫感到韩斐墨的目光,瞄了一眼韩斐墨,耷拉着耳朵趴下去,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
韩斐墨微微一晒:耽误,孩子了,应该,送它去,上学!
贺晁川捧着饭盒没动,歪了歪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韩斐墨轻哼两声,举起魔爪向着胖胖的老橘猫走了过去,狞笑着恶狠狠地道:怪不得,你第一次,见到我,就翻窗进来!怪不得你,不理主人,原来是,暗度、陈仓!哼!作案猫子,你应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贺晁川急急地说:我给你还回来了。
他生怕老橘猫被揍,硬起拳头跨门进屋,想阻止韩斐墨的行动,可是,下一刻,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韩斐墨一个猛虎飞扑,凶神恶煞的蹲下,一对魔爪给老橘猫的脸逆毛摸!
逆毛摸了几下,老橘猫的脸毛蓬松飞起,发型被整成鳌拜的爆炸脸毛造型,成了一只耷拉着眼睛的无奈的胖雄狮,对铲屎官贺晁川不停地释放出爹对崽你很失望的神情。
贺晁川侧过头,刚刚硬起的拳头收了回来,抵住自己的唇。明明不该笑自己的老猫猫,可他翘起来的唇角却压不下去。
可能是太久没笑过了。
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为老猫的病与食粮奔波,有家没脸回,一个人在外漂泊,娱乐公司的人都踩地捧高,没有一个可靠的朋友贺晁川太久没笑过了,甚至还觉得,生气凶狠一边rua猫一边结结巴巴的骂猫猫的韩斐墨,有几分可爱。
韩斐墨还不消气,继续rua猫!边rua边骂:贼猫猫,让你、绿我,让你、偷我的东西、养、野男人,哼!
鳌拜胖狮却被rua得眼睛渐渐眯起,甚至还躺了下来,翻出肚皮,一副我是好rua的胖猫猫你能拿我怎么办、还不是要原谅我的嚣张还享受的样子!
韩斐墨脸颊鼓鼓。
被猫养的野男人贺晁川见着,觉得少年是越发可爱了。
他放下烤生蚝饭盒,在韩斐墨租房里环视一周,见到他连个衣柜书桌饭桌都没有,干净的几套衣服叠在床脚,家徒四壁,地上还有一副副撕碎又拼好的画纸,贺晁川的笑容顿时僵住。
看来邻居少年只不过是偶尔赚到钱,高高兴兴搓一顿。说不定和他一样,离乡别井讨生活,在生活节奏极快的大城市里,因为太穷、因为说话磕磕巴巴,而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朋友,见他回答了吃面喝水的省钱方法,才找他分享美食。
而他理都不理就拒绝了。
他的猫还偷了人家的好不容易买来的夜宵。
浓浓的歉意涌上心头,贺晁川开口道歉:对不起,你的夜宵我还来了,你吃吧。
韩斐墨停止了rua猫,哼了一声,道:我不吃、不明不白、的人,送过来的、东西。
贺晁川:
是报复吧,可爱。
韩斐墨说罢,指了指地上没黏完的拼图,道:吃完、给我、黏好它们。吃了、我的东西,你和、你的猫、都是、我的苦力、了!
贺晁川默了默,道了声:好。
他又看了一样自家的胖猫猫,失笑道:老橙它要怎么当苦力?
韩斐墨笑了,把被rua成胖狮子的老橙放在一边,摊开画纸,贼兮兮的说道:当我、模特,我要、把它的、丑照,画下来!
蓬松狮子一般的老橘猫显然没听懂,也不会觉得自己丑,它躺下了,露出肚皮,对韩斐墨勾了勾爪子。
明显是对韩斐墨的rua猫技术满意极了。
韩斐墨不理他,左右手一起抓起画笔,从蓬松的脸毛开始,刷刷刷的把贼猫猫画下。
没一会儿,一只眼神耷拉,充满了爹对崽你太失望了神色的老猫猫、毛发被rua得乱七八糟的老猫猫跃然纸上。
这速度
贺晁川震惊了,赞道:这,这么快就画完了。
还画得像真猫似的!
纤毫毕现!还没上色就已经像真猫了,要是上色,就是完完全全的他家的老橙。
老猫本来还在求抚摸,可一见那画,就地一滚,翻了过来,对着猫画伸出爪子啪啪啪的一顿猛打!
韩斐墨掐住老猫猫命运的后颈皮,把猫抱到一边。贺晁川心疼地走了过去,怕猫爪打痛了,从裤袋里掏出毛巾,把猫爪垫沾上的铅粉都擦干净。
老猫猫的爪爪一被擦干净,马上生气给贺晁川一个屁股蹲,像是妒忌了。
贺晁川失笑,解释道:我有时在楼下喂流浪猫,裤腿被蹭了蹭,老橙也像这样不理我,好像我外遇了一样。
顿了顿,他又赞道:你的画技真厉害,又快又好,以假乱真。那,地上那些撕碎的画,应该不是你画的?
地上拼接的画笔触稚嫩,画风童趣,与韩斐墨成熟写实的猫画是两个级别的。
韩斐墨嗯了一声,道:对,是对面那户,的男孩子,画的。他的妈妈,说,颜料费钱,撕碎了,扔掉。
贺晁川主动接话:你帮他捡回来黏上。
少年人真好。
原来这世上并不只有踩地捧高的人,还有这样默默伸出援手的人,就在他身边。
可贺晁川没感动几秒,韩斐墨就纠正他:你是我的,苦力、了!是你,负责黏上。
贺晁川:好。
在老猫欣慰的目光下,贺晁川吃完生蚝,仔仔细细地给画纸涂抹胶水,把撕碎的画稿一块块黏在画纸上。
贺晁川肚子首次填饱,不再一抽一抽地疼,城中村密集的楼宇里传来吵闹声誉烟火气,屋内,灯色柔和,时光宁静。少年画师一张张地画猫,画烧烤,画商业街的景致,伴着刷刷刷的画笔声,胖猫猫满足地贪睡,相处融洽。
贺晁川坐远了一些,免得不洗头的臭味熏到别人。
黏好撕碎的画稿,好像在黏小男孩破碎的画画梦,一块一块,全部拼接起来。尽管他演员梦碎,只能把遗憾寄托在守护小孩的画画梦上,可这样守护小孩的梦,仍能让他感到安慰。
很久之后才细心黏完,贺晁川发现,屋子里一角有个垃圾袋,里面还装着碎纸。
贺晁川问:那些也是吗?要一起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