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荠连忙咽下口中的话,改口道:“——不知荣王殿下走后,我是否还要去四区当值?”
张道全眉头稍平,微微点头,朗声道:“本官记得,你叫香荠,是谈女官的爱徒,原本是被分到西区当值的,后被分到观音殿伺候荣王殿下。既荣王殿下已归京,你今日便去西区主事那里报道吧。”
想到西区的主事柔娘,香荠噎住了片刻,却还是接道:“是,那奴婢便去柔娘那里——”
“柔娘已卸任了。”张道全淡淡道:“西区主事现下是一个姓章的医士,居处未变。”
这下倒是香荠有些疑惑起来:“好好的,怎就卸任了?”
张道全却不欲作答,只是警告地看向四周窥探的众人,直将那些或好奇或恶意的目光逼退,才引着香荠到一处角落,面无表情地问道:“本官以为,你会随荣王殿下回京。”
香荠何尝不是这么以为?可她却不敢告知张道全自己已有孕的事,只能含糊道:“奴婢、奴婢只是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现在很好。”张道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你不必挂怀。”
张道全暗想,以陈子安的孱弱身子,几次剖骨后还能保住性命,大概也算是好了。
香荠一怔,直到张道全口中的“他”是陈子安,连忙问道:“可为何这么久过去了,他也不曾向我传信?”
“这你便要问他了,本官没有兴趣做你们两人的信使。”
香荠连忙俯下身子,连连道歉,等抬起头时,却已不知张道全在何处了。
她还有许多疑问,就这样被堵在了嘴里,却也只能暂按心中。
香荠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向居处走去。
转角处,张道全正凝视着她的背影,表情变幻。
身后一小厮长安巴结道:“大人何必对此丫鬟如此上心?两个月前,大人在梅园等了她那么久,她都没有来,想来也是个没心肝的。左右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若大人想要,等出了白马寺,小的帮你寻来十个八个美貌侍妾也不打紧,定然都是心里只有大人您的。”
张道全斜眼看了一眼长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当真?既你如此能干,那便寻十个来。不过,本官只有一点要求,要容色比她更好的。”
“啊,大人,大人别为难奴才——”
长安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他何尝不知道那个叫香荠的丫鬟容色倾城,但也要逗主子开心不是。
张大人看着那张苦瓜脸,不知为何心情竟好了些许,理了理袖子,大步向塔中走去。长安连忙跟在身后,忍不住暗自腹诽道,没想到张大人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实际上也是个被美色迷晕了头脑的俗人罢了。可若真的如此,以他的身份,如何不能强行把人要过来?可见是有色心没色胆罢了。
长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听到张道全口中的一声叹息。
“便当作是我欠她的吧——”
那声音极小,几乎微不可闻,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而另一边,香荠已在西区新任主事处重新挂值,一切办理妥当后,她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柔娘的事来。
“哦,柔娘的丈夫失踪了,失踪前欠了好大一笔银子,讨债的人前几天都到寺里了。”
那个姓章的男医士正写着医案,头也不抬地说道:“那些人三天两头便过来闹,柔娘子怕妨碍了寺中的治疫,便自请离去了。”
香荠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还是道:“章主事,您可知柔娘住在何处?我想去见一见她。”
章医士缓缓抬头,有些赞许道:“方才听你讲,真的在柔娘手下当值不过一日,竟还有如此情分,实在难得。既如此,我把她的住址给你,你今日得空便去吧。听她说,好像要卖了此处的地契抵债,搬回乡下去。若去晚了,便见不到了。”
香荠没有解释,只是感谢地接过章医士递来的纸条,紧紧攥在了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