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转身走人,这时手机响起了,那是我为父亲请的医院的护工,我嘱咐她,若是有父亲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听到她告诉我,今天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看父亲,也不懂说了什么,父亲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血压很不稳定,刚被送进了急救室。
从耳边滑到地毯上,我心头一阵剧痛,俯低身捂住了胸口,为了忍痛,我咬着牙揪紧胸口,头也晕晕的,整个人就要晕倒过去了,听着大肚子的人肯定是王珂珂,我爸又有严重的忧郁症。沈骜连忙扶住我,一下下地抚着我胸口,好让我顺气。他也察觉出事态严重了。
他突然抱紧了我,脸贴着我的脸,手臂死死地箍住那虚飘飘的身体,像要把我揉碎了填进胸口般,他安抚着我说道“有我呢,遇着什么事了?”
我只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只一个劲儿地想蜷起身体,缩到地底里去。王珂珂找着了父亲,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托盘而出的,我自私得只想一死了之,那也好过去面对伤心欲绝的父亲,还有父亲肯定会怨恨我的,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临这一切的变故。
但老天总是适时地还给我理智和勇气,恐惧是短暂的,当心头的痛平复了后,强烈的太阳光射进我的眸,酸痛得直掉眼泪。
我撑起身体晕晕忽忽地跑进卧室,扯开睡袍换了件套头毛衣,细细硬硬的毛刷过我的皮肤,是痒又痛,却也管不了了,拎了件大衣便冲向电梯口。
沈骜跟着换了衣服,追上去拉住我,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开几步冲他吼道“你去干什么?去当证据吗?向我爸证明我嫁给了他仇恨人的儿子吗?”
沈骜还想去拉我,却给我躲开了,他空扬着一只手,哀求道“不要恨我!”
我掀唇苦涩地道“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这是长辈之间的恩仇,那与你无关的。几年来我一直怕有这天,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我懂,可为什么是这几天?为什么?我们再过三天就要出国了,摆脱掉这一切了。”
我怔了一怔,突然觉悟到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讲废话,于是,看也不看他,便进了电梯。
沈骜还是跟着进去了,不顾我的推攘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安抚道“相信我!相信我一次!”
出门后,我后悔干嘛要穿毛衣,又不在里面多加一件衬衫,毛衣上细细短短的毛戳着皮肤上的毛孔,痒得我忍不住伸手去搔,脖子被我的手指甲抠得红了一大块。
最近皮肤就出现轻微的过敏现象,皮肤又格外的敏感,坐在车里,抵着真皮椅背擦来擦去,痒得不得了。我都是偷偷地搔,小心扭动身体地擦,然而沈骜还是察觉到了,拉开我的高领,红痕上尽是些小血点,拉了我的手握在掌心里,说道“你的皮肤脆弱得很,又容易留疤,你在前面买件衣服换上吧!”
我的全部心思都在父亲那里,那里这功夫想买衣服,我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沈骜没说什么,我一直沉默到医院,医生说我爸刚才血压升得太高了,现在已经出了急救室了,就是不能再受到刺激。
进了病房,王珂珂难得脸上会露出愧疚的神色,这真的是破天荒的事了,她王珂珂也会不安,也会有愧疚。她向我走去,说点儿什么,我仿若没看见这个人似的,迳直走到床前,抬头望了眼面如土色的父亲,“扑嗵”一声跪下了。
爸刚睁开眼睛,什么话都不说,用那种无声的严厉目光定定地看着我,那种无声的指责,就像是一把刀正一点点的磨着我。我跪在床前,咬紧了牙,抿唇忍着,不敢出声音,闷闷的啜泣,这使我的头晕的症状越发明显了
沈骜也是清楚我父亲讨厌他,也就没有开口说话,他只得怒瞪一眼王珂珂,那冷峻的目光被瞪得王珂珂直打哆嗦,她掉了脸企图躲开,正走到内室门边,又迎面撞上急急赶来的刘弘文,他厉声质问道“是你!”
刘弘文火大地捉了他的手臂,又把她推了回去,贴到墙壁上。小冲突打破了病房的沉默,父亲颤着嗓说道“你起来吧,别在外人前丢人现眼!”
我明白父亲说的人就是沈骜,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刘弘文经常来陪着父亲,两个人又说有笑的,我偷偷的回头看了眼沈骜。
但我也没起来,为了让爸放下心里的那口气,自私地说道“都怪我以前糊涂,贪慕虚荣,做错了事,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就离开他,爸原谅我好不好?”
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了,反正爸已经知道了,狡辩无用,事到如今,我怕的是爸知道我是为了让他减刑跟了沈骜,他这个人最爱面子了,如此一来,老人家受的打击大,还不如承认自己贪慕虚荣,求得原谅好。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什么都跟妹妹比,什么都要抢,你就不那么舍不得过好日子,就跟着他,他爸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那样对我,我和你说了,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们沈家,我们和沈家一辈子都是仇人,你居然还嫁给他,五年了,你瞒了我五年,我和你说过了多少次,你不会还对他有感情了吧?
“没有!”
“没有吗?没有才是怪事,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贪慕虚荣的女儿!”
所有人都看着父亲,我没再说话,刘弘文却是按捺不住了,忙为我辩解道:“叔叔,宝儿不是这样的……!”
我全然不理会他的好心,反是狠狠地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又要跟父亲说点儿什么,被父亲打断了。“是啊,我教出的女儿肯定不是这样的!”他看了眼王珂珂,悲伤的叹息道“是为了让我不判死刑,为了让我早点出来对吧?”
我断然否认“不是!”
“还撒谎!”父亲凄然地看着我,又道“从五年前,我由死缓,该判为二十年,我就感觉到事情不对,沈青山盼不得我早点死了,那样就一干二净了,没人知道他干过的缺德事了。可我问你,你总能面不改色地答得条条是理,说以前的朋友帮我说话,我与外界断了联系,无从得知真假,而我....”他说着又流泪了,这眼泪却含了几分羞惭“而我也想活着!所以……”
再无后话,但众人都知道后面的话,不说出来好啊,揭露出事实总是残忍的。
可能是最近失眠的情况太严重了,我没由来地一阵晕眩,险些倒在地上,离得近的沈骜上前半蹲着扶住我,手触到我的脸,不由得抱紧我,跟父亲道“这事儿不能怪您,也不能怪我,,我胁迫她跟我的,我强迫她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说,,刘弘文也清楚得很!”
爸止了眼泪,望向刘弘文,他点点道“是这样的,但我也是后来知道的。”我又看向沈骜,质问道“你和你的父亲都死一样的,你想要报复我们,就逼着我的女儿论成为你的?”
面对这样的质问,沈骜无言以对,我挣扎了几下,想探头说什么,被他用手按住了,他神情自若地扯撒道“不是,那时是因为喜欢她,我爱她!”
“爱?你们沈家人都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就是高高在上,把人当作奴隶来使唤,你也会爱她?这不过是你想要诱骗她的手段而已。”
沈骜是不会去细说的,况且他向来不会跟人解释,别人爱怎么想他都无所谓。父亲没听到回答,怒火焚心,冲两人怒骂道:“还抱着干什么?不嫌碍眼么?你们两都给我滚出去!”
沈骜自小没被人这样骂过,本是起身就要离开的,但还是忍了下来,刻意维持了平日的威严道:“这是你自己的女儿,她为你吃了多少苦?就因为我跟我在一起,你就喊她滚?她滚了谁来照顾你?你想着我伤害别人,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在伤害她?你的小女儿唐沐沐,你宝贝的女儿,她现在又在那里了?这些年来,她不照顾你,你早就不在人世.....”
我终于抬起了脸,急急地冲他呛声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话?”
“你说得好,她为我吃多少苦?那也是我养大了,这可好,养大了就被你糟蹋,她也自甘下贱,就算你当初买下她,她大可不必跟着你.....”
父亲骂到这里倏地噤了声,被沈骜引开的话又绕了回来,他痛苦的流出了一滴眼泪,吾铒旧旗零饲伊。
我的疼是喊不出来的,不是没听过别人背地里骂我下贱,几年来听着别人的辱骂,佯作没事,只为了延续父亲的生命,却想不到后听到的辱骂声却是亲生父亲的。刀剜了心也不如这般痛吧,我想。活着做什么?受那些气做什么?我突然想仰头狂肆地大笑一番,我付出的一切有价值么?谁稀罕?谁感激?
我呆滞地望向沈骜,凄苦惶然地说道:“我爸要我滚,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沈骜点点头,扶我站起来,跪了太久,刚使了点力站起身,膝盖处一阵尖锐的痛,我又跌回了地上,他只好横抱起我,未走两步,父亲叫道:“等等!”
父亲唤了声:“宝儿,你过来!”
沈骜早在我叫第一声的时候就没再往前走了,他再清楚不过,我他低头看了眼我,许是怕他责怪,我藏起了脸不让他看到,腿却在往下滑,想溜出他的怀抱,他为我的这些小动作感到好笑,却也知道这时是绝不能笑的,因此,他放我下了地,看我走到病床前。
“爸!”我站在背光处,梨花带雨的脸好不让人怜惜,心里却在想,沈骜肯定在恼恨我利用他,眼睛不敢往那边看,又总觉得有双眼睛企图射杀我,只好心虚地伏到病床上抱住父亲,以躲开向我射来的眼刀。“爸,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就离开他?”
爸不能回抱我,却为我肯回来感到欣慰,他睁着双浑浊的眼,霎时间竟变得炯炯有神。“宝儿,离开他就对了,他不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了!”我这时候什么都顺着来,这是我伺候沈骜多年的经验所得。
笔下读(bixiadu),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