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曹康每天都准时到郭喜安家地里来帮忙,郭喜安也不管他。
直到这天,最后的一亩胡芋都收完,曹康扛着自己的锄头就要走,郭喜安叫住了他,领着人回到家里,郭喜安给他装了一背篓的胡芋,又装上半竹篮的变蛋,上面再放块腊肉。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这些东西,曹康却不接,小声道:“我不要,你给过我糖了。”
“一包糖就能买你帮忙干这么多天活啊,那我可真是占大便宜了。”郭喜安调笑。
曹康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并不说话。
看着小家伙倔强的样子,郭喜安叹了口气,把竹篮往他面前一塞,自己背起那一背篓的胡芋,“好了,我可不是那黑心肠的老板,雇佣童工还要克扣工资,你帮我家干了这么多活,这些东西都是你该得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曹康抱着被塞到怀里的竹篮,一时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郭喜安却是不管他,已经背着东西往外走。
曹康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左手提着竹篮,右手再拿上自己的锄头,小跑着跟上去。
曹家住在村里靠近晒稻场那边的位置,也算是村子的边角区域,自从曹家爷爷去世后,曹奶奶带着曹康在村里生活更是低调,奶孙二人在这村子里也是边缘性的人物,平日里并不引人注意,也没多少人会关注他家。
向阳村本就是个小村子,郭喜安背着东西没几步路就到了曹家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小的土坯墙茅草顶的破房子,中间大门一扇敞开,一扇合着,透过敞开的那道门没瞧见屋里有人影。
这是没在家吗?郭喜安疑惑。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曹康加快脚步先进了屋内,喊道:“奶奶,我回来了。”一边把另一扇大门拉开,转身邀请郭喜安进去。
郭喜安这才跟着进门。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但足够看清屋内的情况,跟自家相比,这个小房子的堂屋自然也是很小的,也就十七八个平方左右,屋里也没什么家具,最中间靠近里边的地方挨着墙放了一张灰扑扑的木桌,左侧同样是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些麻袋和背篓、镰刀类的农具。
进门靠右的位置有一个被熏得黑漆漆的铁三架,拢着一堆燃着的火堆,应该是家里烧火做饭并烤火取暖的地方,在火堆的斜后方靠墙位置放了一个木柜子,除此之外,整个堂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家具了。
郭喜安粗略扫了一圈,便收回了目光。
曹康把提着的竹篮和锄头放在墙角,搬了个板凳过来擦了擦,递给郭喜安小声道:“你坐。”
郭喜安笑了笑,将背篓也卸在墙角,拿过板凳坐下道:“你奶奶不在家?”
“可能去喂鸡了。”曹康说完,又噔噔噔地跑到门口,朝外高喊了几声:“奶奶,奶奶!”
郭喜安才要伸手叫他不用着急,便听到一道苍老又带着暗哑的声音响起:“小康回来了啊。”
曹奶奶端着一个木盆出现在门口,看样子确实是去喂鸡了。
“喜安婶儿来咱家了。”曹康跑上去牵着奶奶的手,一边扶着她进屋一边道。
看见郭喜安,曹奶奶意外之后脸上又出现忐忑,带着几分紧张道:“是家博媳妇啊,是小康这孩子闯了什么祸吗?”
两家之前并没有什么来往,加上曹家情况特殊,曹家夫妇相继去世,曹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孩子们之间也是常有摩擦的,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就会拿这个来说曹康,有一段时间,曹康常和村里孩子打架,对方家长便会找上门来。
郭喜安贸然上门,曹奶奶条件反射的便是曹康这孩子又惹事了。
被奶奶这副反应气到,曹康恼怒地低喊:“奶奶,我才没有。”
郭喜安也忙起了身上前道:“没有,大娘,小康这孩子懂事着呢,这几天帮着我家干了不少活,我感激得很,送些谢礼过来看看你们。”
曹大娘看到墙角的胡芋和肉蛋,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康就是个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哪敢拿你家这么多东西?”说着就要上前把东西还给她。
郭喜安拉住老人家,笑道:“小康年纪虽然小,人可是能干得很,帮了我许多呢,大娘你就不要客气了,这些东西也不算什么,胡芋都是自家地里产的,送来给你们尝个鲜。”
曹大娘还有些迟疑,郭喜安已经拉着老人家在火堆旁边坐下,继续道:“大娘,你就放心收下吧,这都是小康自己勤劳换来的,我也不是白给。”
自家孩子这些天经常扛着把锄头出门,曹奶奶也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原来是去郭喜安家干活了,只是这孩子命苦,虽然能干些农活,到底不像是成年人,能干的有限,郭喜安给的这些东西,明显是照顾了。
又想到前几天小康带回来的那一包糖,也说是郭喜安给的,曹奶奶只当郭喜安是看孩子可怜,所以多照顾几分,心里感激,也不说拒绝的话了,想要起身道:“哎,那就多谢你了,我去给你倒水。”
郭喜安连忙拉住她,“不消了,大娘,我就是把东西给你们送过来,这就回去了。”
“这么快,不再坐会儿?”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
见郭喜安已经起身,曹大娘也不好再留,忙叫曹康:“小康,把你喜安婶家的背篓和提篮腾出来。”
“哦,好!”
见曹康应了声去做事,曹奶奶想到程家博,关心道:“家博怎么样了?伤势还好吧?”
郭喜安:“他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出门走动了。”
曹奶奶点头,“那就好,身子好就一切都好。”
又想到自己那一样去了战场却没回来的儿子,心里悲痛,忍不住道:“要是小康他爹有一天也像你家家博那样,活着回来了,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