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始终忘不掉的画面，临走前母亲塞给他一家人舍不得吃的鸡蛋，用一卷粗布包裹着，父亲那天没有送行，其实男人知道父亲因为自己的残疾导致他要上战场而自责，国家衰败，十一二岁的孩子都被强制征兵。
他不怨恨父亲，是的，怨恨这个词，应该已经很少出现在那场战争之后的生活了吧。
妹妹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可惜命不好，生在了这个穷苦人家，可妹妹很孝顺，并没有抱怨过家里的环境，没有自己之后，她会照顾好这个家吧。
其实说这话有点自私，一个偌大的家让两个女人照料，那天妹妹站在茅草屋下，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她还是没有忘记家人的叮嘱，抹了一把灰在脸上，为什么在家里还要如此谨慎呢？虽然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跑过来招惹是非，不过以后呢？
男人从前总是会想以后的事，在他还没有参军的时候，他会想着自己是否会像父亲一样找一个向母亲那样温柔的姑娘生活，妹妹的丈夫是否会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家里靠着一头牛种田来维持生计，自己以后一定要多搞几头牛。
那时的男人就天天想着放牛回家和妹妹，父亲母亲吃饭。
以后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
第一次见到营中的大将军，将军膀大腰粗，与自己细胳膊细腿形成明显的对比，身披战袍，头戴银盔，着一件看着就坚硬无比的铠甲，将军是一个豪放的人，立下无数军功，却把赏钱发放给士兵们说是以后好回家过日子。
回家过日子吗？还要很多年吧，男人一开始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或许叫做炮灰也可以，那天他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觉得跟着这个人也不错。
和将军并肩作战了许多年，身逢乱世，地位在不断的厮杀中水涨船高，记忆中的将军好像没怎么输过。
每打完一场胜仗就会和一堆士兵围在篝火旁喝酒，六子喜欢喝酒的时候吹嘘自己遇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瘦子喜欢坐在一旁唱歌，胖子就在一旁使劲的吃，好似饿死鬼投胎似的，打完胜仗的将军喜欢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些手下胡吹海侃，有时候会停下来主食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大雁，接着握着手上的烈酒一饮而尽。
如果一切都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就好了，打仗，活着，存钱，回家，娶一个能干的女人，他想的很简单。
以后，我是说，打完仗之后，就回家吧，把这些年存得钱都带回去，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给妹妹最好的嫁妆，如果她不想嫁的话，自己照顾她一世也未尝不可。
男人打开沉重的箱子，数了数里面的银子，蛮多的，寄回去的也不少，不知道妹妹他们收到了没有。
“哈哈。”
虽然过了将近十年，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成长为有着无数心事的青年，他傻傻的笑着，笑得无比灿烂，脸上充满着对未来无数憧憬的美好。
直到有一天，将军私下里把男人拉过来，语重心长的说着：“没记错的话，你还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吧。”
“是的，怎么了。”
男人转过了头调侃道。
“将军问这话是要干嘛，我妹妹这个岁数，应该已经结婚了，你没机会了。”
“臭小子，我给你说正经的呢。”
男人挨了一个爆栗。
“啥事啊，你可不要给我说一些秘密，我可不想知道，要被砍头的。”男人假装要死的模样。
不过看着将军一本正经的模样，他试探性的问一下。
“真有事？”
“嗯。”将军点头。
“这次打完仗之后如果你这个臭小子还活着的话，就给我跑，知道吗？”
“为什么。”男人凝视着将军，想要从他的眼神找到答案
将军沉默了半晌，男人就和他在一旁的土堆上坐着。
“到时候......”
“嗯？”
“我说到时侯，我有办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到时候你会被记作战死。这次听我的，不要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那天将军说完话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就离开了。
“真是的，莫名其妙。”男人摘下一颗桃子，咬开，汁水四溅。
杀死前方一个又一个敌人，男人身上沾满了鲜血。
他看着周围渐渐走来的敌人，想起昨天大将军说的话，嘴角抽了抽，“娘希匹，打仗前不要说那种话呀。”
有砍掉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头颅，不经意的一看，将军被包围了，身上出现数道伤口，挑开前方的剑破出了一个出口，他打架，靠着不怕死，几颗脑袋飞向天空，将军一回头看见男人朝自己这边过来。
“妈的，臭小子。”
说完咧嘴一笑，和男人站在了一起杀出了重围。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整天，浮尸千里，流血漂橹，留下的只有几百人了。
男人和将军躺在血泊之中，笑着流泪了。
这场战争，以季国的胜利结束了，将军应该当局首功，可将军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又是一场大醉，这次应该要回去了吧，男人看着热闹的将士们，朝着不远处喝酒的将军走了过去。
“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打赢了还不高兴啊，这次差点死了你知道嘛，多亏我杀出重围救了你。”
男人抓起一坛子酒仰着头就喝了下去。
将军别了一眼男人，略有深意的说着：“我宁愿就这样死在战场。”
“不过，你怎么还没有走，再不走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这么多年都和你挺过来了，明天还会有什么意外呢？将军，说不定下次你不想我走了，哎，我就悄无声息的逃走了，到时候将军你可要帮我啊。”
男人傻傻的笑道，其实他不傻。
说着说着，大将军也笑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自顾自地拿着一坛酒走到了士兵堆里说笑去了。
夜深了，夹杂着浓烈的酒味附和着微风吹动柴火的声音，男人缓缓地躺下身子，卧在柔软的泥土上。
鼾声挺重的，其实男人一开始是不习惯的，不过，都累了吧。
季国大胜，意味着国家的强大，相信周边小国也不敢继续来犯了吧，说不定这次能够回家了吧。
翻了个身子，享受着篝火带来的温暖，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沉沉的睡了过去，火焰慢慢熄灭，黑暗肆意妄为的吞噬着这片大地，无情，却又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