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山坡上，松柏蓊郁，月亮澄明，远山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怎么选了这个地方，”李星云拂着草丛，朝人过去，“这里风大，当心着凉。”
“无碍，”姬如雪坐在大石上，那石头圆润光滑，想来被雨水冲刷了数年所致。
姬如雪把酒坛递给人，答：“这里可以看见整座凤翔城的灯火，我小时候偶尔不开心时会来这吹风。”
李星云喝酒的动作被她这句话打断，“雪儿...不开心吗？”
姬如雪夺过酒坛，自顾自地喝着，“没有。”
从刚才到现在，姬如雪没瞥过李星云一眼，只是看着远处。
“不是说等我回来一起喝吗？”李星云拦住她的动作，转移话题：“怎么自己先开封了？”
“谁说的，”姬如雪甩开人的动作，“这只是我顺便拿的酒。”
如此都换不来姑娘一个怜惜的眼神，李星云只好另辟蹊径。
他打量了姑娘几眼，赶紧装样，“啧！”
人捂着心口，踉跄了几步，“雪儿。”
“星云！”姬如雪果然立刻色变，跳下石头，快步到他跟前，察看他的情况。
——总舵
镜心魔：“今日怎么不见大帅和雪儿姑娘。”
“二人去岐国了，”三千院摩挲着臂甲，吹走飞灰，“只怕没有几日回不来。”
“回岐国？”镜心魔不解。
“我知道！”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骆小北，兴高采烈地描述，“那日姐姐和大帅从阁楼上下来，便启程去岐国了，说是有件重要的东西落在那了。”
“——什么东西？”二人发问。
“不知道。”
骆小北做贼心虚，赶紧打量了几眼周围，他别着手道：“不过那天我远远地看了，大帅脸上没有伤，脚步也正常，估计...没被姐姐揍。”
“雪儿姑娘好气量，”镜心魔竖着大拇指，一副拱火的语气，“被大帅这般欺瞒都肯原谅他。”
“谁知道呢，”三千院轻声笑着，打趣：“说不定是咱大帅用尽死皮赖脸的手段才蒙混过关。”
奎因：“这......不会吧！”
“我觉得多半是，”骆小北回忆那天在阁楼碰见姬如雪的事，到现在想来人都还打怵。
镜心魔传令：“大帅吩咐，不准如何人打扰。”
“——明白！”
骆小北刚刚跟着应和完，便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正朝他们这边来。
“姐姐！”他瘸着腿，吊着手臂，一步一拐地过去。
“小北，”姬如雪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众不良人，又把视线落回他身上，“伤还疼吗？”
“我好多了，姐姐。”
“那就好。”姬如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往前走。
“雪儿姑娘，”镜心魔朝人问礼。
“他在上面？”姑娘的语气煞是冷酷。
镜心魔顿了顿，还未回话，姬如雪便已经往楼梯上去了。
“大人，这。”奎因想上前请示，镜心魔却抬手阻拦，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这是大帅的家务事，咱们又何必不识趣地凑上去。”
他领着人走远了些，“有些事，迟早要来的。”
垂着脑袋的李星云见人过来，立马笑嘻嘻，一把揽过人，“雪儿，我就知道你担心我。”
“你装的？”姬如雪追着问，始终有些不放心。
“我不喊痛你连眼神都不肯给我一个，”李星云无知无觉，还一脸得意。
姬如雪：“真的没事？”
李星云拍了拍胸脯，满脸喜气道：“放心，好着呢！”
姬如雪眼里的忧虑渐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气，“李、星、云！”
“你居然还敢骗我，”她一把推开人，朝他重挥了几拳。
打完便将人晾在一边，由他自己消化，自己又坐回大石上，赶忙灌了自己几口酒，浇灭怒火。
“……雪儿”李星云这下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雪儿”
人不应，也不理，扒拉她也不接，立马气急地甩开。
“我错了，”李星云伏在她身侧，手里勾着姑娘的裙摆，陈词，“我不敢了，雪儿。”
“你打我骂我都行，”他轻轻戳了戳人，“别不理我。”
喝的有些急，姬如雪急沸的咳嗽了几声，“我累了，”姑娘放下酒，起身往回走：“你也早点休息吧。”
“雪儿！”
李星云捡起酒坛，把酒一饮而尽，姬如雪只听见背后一声碎响，正转头回看时，李星云已经一头猛扎过来，伸出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别丢下我，”他整个人浑身透着酒气，语气软趴趴的，“别丢下我。”
秋风拂过耳际，在耳朵里发出呜呜地回响，落叶起伏翻覆。
“我回来了，”李星云的脑袋抵着姑娘的后背，呜咽地悲声：“雪儿，李星云回来了，别不理他好不好。”
姬如雪迟疑了一下，她那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再听到李星云这句话的时变得更加委屈了，那些不满，责怪，怨恨在李星云体温的包裹下越燃越烈。
一直以来她强撑的紧绷的肩背终于撑不住塌下来，她长长地、略带颤抖地松出一口气。她勉强把唇角弯了一弯，伸出一只手覆到李星云圈着自己的手臂上。
眼里狂乱的泪水滴落他的手臂上，她悲痛地颤抖着，喉咙沙哑地呐哭喊。
“姬如雪，你的李星云回来了，”李星云屏住呼吸，用最轻缓的动作，小心将那怀里僵硬的姑娘扭过身体，小心地把她拢到自己胸前，圈紧，让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他在这，他在！”
那压抑的啜泣从喉间猝然散出来，她紧抓着人，大哭。
“李星云。”
“我在。”
“李星云。”
“我在。”李星云收紧手臂，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我在。”
“除了喝酒，我还想和你做很多很多其他的事。”
曾经她想和李星云一起做很多事情，想和他在空旷无人的荒原中奔跑；想在夏蝉唧唧的月夜偎在李星云怀中，枕着他的肩膀，看着他们被月光映照的影子挨在一处。
“我的雪儿想做什么都行。”
“我想和你做好多好多......可你从来都不给我机会。”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越说越弱。
“我...我看见你躺在棺材里，无论我怎么摩挲你的脸都唤不起温度。”声音从胸膛飘出来，弱弱的，惹人懊悔。
“不说了，”李星云轻轻拍着人的背，“我们不说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李星云哽咽着，“那些没做成的事，往后我都陪你一一实现。”
李星云胸前的衣物已湿了大半，两人分开时，胸口的布料现出一大块斑驳的水迹。
“眼睛都哭红了，”李星云抱着姑娘的脸蛋揉搓、细看，“脸也很红，还有鼻头。”
李星云微微往前凑了凑，轻轻吻了一下鼻头，“不哭了，好不好？”
“你干嘛亲我。”姬如雪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语气不服。
明明自己的脸还在他手上捏着，表情却是不饶人的，真是可爱。
李星云咳嗽了两声，故作正经，答：“第一次见你这副样子，有些惊喜。”
“你还笑，”姬如雪跺了他一脚，把人推开，“你的技术也不怎么样。”
“什么技术？”李星云不解。
“就上次，”姬如雪摇摇晃晃的，多半是醉了，她偏着脑袋回忆，“你把我弄疼了。”
李星云：“！！！！！！”
“雪儿，你知道现在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姬如雪顿了顿，笑着，“知道...我说你...技术差。”
“上次我心脏不是还没恢复嘛，”李星云着急去扒拉人，“害你受伤是我不对，保证下次绝对不会。”
“你技术太差...嗝~~，没有下次了。”
“你！”
姬如雪：“嗯？......！”
“这风大，”李星云一把扛起人，“我们回去吧。”
“你放我下来！”姑娘挣扎着，手捶脚踢的，“李星云！”
“雪儿，技术差就要多练习，你得包容我才是。”
“想得美，你放我下来！”
“雪儿刚不是说想和我做很多很多事吗，”李星云邪笑着，“那就先从这件事开始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