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拉绿柳道:“好了,你快起来吧。不侍候我换衣服?你不是答应了双杏,我要去安居堂选布料,侍候夫人吃晚饭?”
说着话,阮媛将她的月银重新包好,亲自放回到衣箱的缝隙里,又拉了拉衣服掩盖。就便寻她要穿的衣服。
看绿珠平时嘻嘻哈哈的,可阮媛真动了气,却是在边上干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的。而绿蓠、绿玉更是如此。此时,见阮媛气色有所缓和。绿珠才上前道:“少夫人一会儿可要选个好看点儿的,颜色亮一些的布料做衣服。少夫人结婚时的衣服颜色都太淡了,不好看。”
绿柳又要提出不同的意见,但见阮媛听了绿珠的话,将头点得如小鸡吃米,便又将到嘴边上的话咽肚里。心里想:能将少夫人劝着去已经不错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绿柳与绿珠几个侍候阮媛换衣服,结果又出现严重分歧。阮媛自己从衣箱里拿出来的,是那颜色艳丽、装饰华丽的衣服,绿柳却想让阮媛穿得简单大方些。
阮媛气得就将衣服往炕上一扔,眼睛一立:“正好,我还不爱去呢。”
绿柳好似听了什么可怕的话,忙小声道:“少夫人别乱说,奴婢错了,就依少夫人。”
阮媛心满意足地在屏风后面等着,绿柳拿了她自己可心的那件艳丽的衣裙来,穿到身上,觉得自己美得不得了。又让绿柳给她绾了发,插上金钗,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地,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去安居堂了。
一进到安居堂的院子,一众小丫头迎上前道:“夫人在正房,正等着少夫人呢,快就进去吧。”然后,便争着帮忙打帘子。
正房是楼书养病的屋子,从堂屋进到外间,就见小雨和吴姨娘站在外间与内间的门处,等着侍候。杨妈等几个老妈妈反倒在一边坐着,见阮媛进来,也只站起身行了行礼,并不十分热切殷勤。阮媛冲着吴姨娘如双杏一般,只略行了下礼,喊了声:“姨娘好。”
吴姨娘看不上阮媛,又生阮媛上次当着魏王妃的面,让楼想下不来台的气,所以只“哼”了声,便看也不看阮媛一眼。对小雨道:“我比你命好,夫人待人和善,你将来可有得受苦了。”
小雨不敢接茬,忙迎上阮媛上前行礼道:“少夫人万福。”
阮媛打量小雨,心道:这才来一天,怎么看起来就没精神呢?难不成简夫人苛待她了?按理说不能啊?虽然心里奇怪,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冲着小雨笑了笑。
小雨为阮媛打帘子,道:“夫人吩咐少夫人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人通报。”
阮媛进到内间。简夫人正坐在床前与楼书说话,楼石端着药,正侍候着楼书喝。柳印则在一边端着漱口水。有丫头站在一边,举着个痰盂。陈莹则拿着扇子,帮着给简夫人扇凉。
因为楼书是病人,人太多的话屋里就闷,又吵,所以简夫人过来,就将屋里侍候的人都被打发出去。就屋内剩的人来说,吴姨娘站在门外候着,也不是难为她。
可在小雨看来,却很委屈。
楼书难得的正在醒着,阮媛一身艳丽的衣服进来,众人一时都顿住了。
背对着门的楼石一早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所以即便没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阮媛。但见众人的表情,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说是完全的意外,本是想对阮媛不理不睬,一时没忍住,只微转了转头,拿余光瞅了眼门处的阮媛。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意料之中的感觉。
阮媛也不理众人的反应,上前给楼书和简夫人行礼道:“侯爷、夫人万福。”
楼书点了点头,瞅了眼楼石,没说话。楼石除了刚那一瞥,认真的侍候楼书吃药,不再理任何人。
简夫人看了眼儿子,对阮媛一贯和颜悦色道:“来,到我这儿来。瞧你还真是喜欢这些个红的、绿的,新鲜艳丽的衣服。这身也是亲家夫人给你做的?”
阮媛点头称:“是”
楼印上前给阮媛见礼道:“嫂嫂好。”
阮媛摸了摸楼印的头,笑道:“小叔乖,都十岁了,怎么还这么瘦?将来不会长不高吧?”
这话算是触到了楼印的痛脚,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但又因为自己是庶子,在父亲和嫡母面前,不敢出声。又一想到,一个并不得宠且出身低下的嫂嫂都敢拿自己开玩笑,又觉得伤了自尊。最终,端着托盘的手,用了用力,转头又回到床边了。
楼印虽然小,虽然自小养在简夫人跟前,但小孩子最是敏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简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随着长大,性子越发的拘谨敏感起来。然后又对楼石满是崇拜欣羡,自很小的时候,就一心要长到楼石那般的模样。
按理说简夫人不单不曾苛待过他,因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全嫁了,楼石又离家那么几年,简夫人对于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可以说真是当成了亲生的来养。只怕比亲生的,还要用心。毕竟膝下子女翅膀全硬了,女人年纪一大,耐心什么的,又比年青时好,对待孩子又会多分宽容疼惜。
但也许是楼印小小年纪思虑太多的原故,小厨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侍候着,可以说楼印什么时候想吃饭,想要吃些什么,都会变着法的给弄到他嘴边,让他吃到。可楼印偏就瘦得跟个猴似的,个子还的矮。就目前来看,别说像楼石了,就是比个一般身高的男子,也怕费了劲了。
看着楼书不矮,吴姨娘也不矮啊。就是简夫人,都暗下里嘀咕,也不知道楼印像了谁了。
只有阮媛知道,楼印将来长得比楼石还高,只是一直很瘦。可惜楼印一直要强,想要追上楼书,现实却在他好不容易长大,读了那么多书,学会了那么多的本领之后,才要将这满身的能耐货与帝王家,就好比一只好不容易学会飞行的鹰,才要振翅高飞,却不想被折了翅膀。
楼印楼石兄弟一同被发配到燕北,监视居住的。开始,阮媛以为楼印定是会恨楼石的,因为若不是楼石连累,镇北侯府就是轮不到楼印接手,就凭着楼印自己那般努力,出人头地也是时间的问题。
这世上,满腹牢骚的人成不了事,你却拦不住一直闷声不吭努力做事的人,出人头地。
可是到了燕北之后,阮媛才发现自己错了,楼印半分都不曾恨楼石,反倒拿话开解楼石。说了些历史上出了名的人物,虎落平原、龙困浅滩之时的事迹。
因为想到了上辈子,阮媛知道楼印心思敏感,才会拿话逗他。见楼印果然非常生气,阮媛笑得越发的开心。
屋外的吴姨娘听了,简直是在戳她的心,直气得小声与小雨道:“你瞧瞧,你摊上这么个主母,将来有得你受的。”
小雨低着头,面有戚色。
简夫人用手指着阮媛笑道:“不准瞎说,我们印儿将来定会比石儿个高,你瞧着,将来有得你打嘴。印儿乖,别听你嫂嫂瞎说,咱们回去好好吃饭,多多吃,长得高高的给也她看,让她打嘴才好呢。”
陈莹今天一身浅藕色撒桃红、鹅黄双花连身箭袖襦裙,宽高腰身,显得她气质出挑,再配上白皙的皮肤,灵动的眼睛,虽然美不过陈玉,但也别有一种别致的美。
即使审美差得如阮媛,看到陈莹,也觉得眼前一亮。似是能理解她是如何迷住的泰康王世子的。
陈莹上前给阮媛见礼,道:“嫂嫂好。”
阮媛却不如先前对楼印热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莹心下有些气闷,真是一点儿也弄不明白阮媛是怎么想的。既然阮媛不想与她亲近,陈莹也全不在意,也就息了想亲近阮媛的心。本来,阮媛刚退楼石那会,陈莹是打心里为楼石不值的,但自上回楼石带着阮媛去陈家,陈莹还是能看出楼石待阮媛的不同。
所以,陈莹本着既然她表兄都有些动心了,那么她就与阮媛亲近亲近,也许阮媛并不似外人传得那般不堪呢?
结果试了两回,全碰了阮媛的软钉子。陈莹也是个有脾气的,此时干脆便放弃了。转身回到简夫人跟前,依旧为简夫人打扇子。
心下却想:那般巴着公主,强嫁了我表兄,现在却拿起架子来,我倒要瞧瞧,你如何下台。想在镇北侯府立足,若不讨好婆婆、丈夫,可要讨好谁?我倒要等着你来求我,到时我也不理你。
简夫人只当看不见,笑着招呼阮媛道:“来我这儿,一会儿咱们选衣服料子去。既然你喜欢鲜艳的,正好我哪儿有好几匹鲜艳的布料,都给你做衣服。你也给你母亲选两匹,我派人给亲家母送去。”
阮媛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媳妇谢夫人。”说完,站到简夫人身后,并不与陈莹抢那身边的位置。因为简夫人是坐在床边的,一面挨着床沿,只一面空出来,却被陈莹占着。阮媛就只得站在陈莹的身后了。
往日里,楼书只一会儿的工夫,也不管谁在,说睡着就睡着。而现在,屋内的东西、吃的用的全换了,倒是难得的精神。不能说孙修的药多管用,只是从根上去了些东西,就已经是见好了似的。
后来阮媛也细想了下,这些定是给楼书看病的医生下的药,明着让用的。只不过楼石等人,并不知道,这几样药用在一起的后果,所以才一直用着。而不是楼家出了内鬼。
现在被孙修一下子点破,楼石心里定是会计较的。
阮媛心想,难怪孙大医人在书上写什么,或私加毒药,使人增疾,渐以致困。想来这些都是常有的,人们常说“人心不古”,其实古人就已经非常的不古了,而今人何古之有?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阮媛就站在简夫人身后,并不怎么关心楼书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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