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楼书与简夫人先生了三个女儿,纳一个姓吴的妾,吴姨娘又生一个女儿,简夫人才生下楼石,之后吴姨娘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楼印,此时才十岁,却早早的楼书就给他取了字,辅之。意思是将来要辅助楼石的意思。
大概楼书是怕将来妾生子大了,再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所以一直让简夫人养着,从来不让吴姨娘近到楼印跟前。只让吴姨娘亲近已经出嫁的自己亲生女儿。
侯府上能跟阮媛一样穿着的女主人,这般年纪的,根本没有,所以并不难猜。
厨院里低一等的仆妇都垂手低头站到一边,有些头脸的婆子才上前迎上行礼。其中一个黑瘦黑瘦,四十多岁的妇人说道:“少夫人万福。少夫人想吃什么只让人吩咐一声就行,怎敢劳少夫人亲自来一趟?”
阮媛瞅着这个妇人,心里想:在厨房的人大都胖,偏这个常家娘子却是两辈子见着,都没长过一两肉,也不知道偏吃偏喝都进了谁的肚子里。
常娘子见阮媛不出声,瘦脸笑出一堆皱褶,道:“少夫人可是有想吃的?还真不巧,世子爷才让彩环来说,过了饭点儿不准我们起火,除非世子爷、侯爷或夫人传话。”
绿柳最有眼色,厨院内的树下有几个小凳,便搬了一个放到阮媛跟前,道:“少夫人,坐下说吧。”
阮媛坐到凳上,一笑,也不理她,只给郑妈几个使眼色。然后,绿柳就看出阮媛此行的目的。不过,绿柳也纳闷,她明明记得她家夫人没来过厨房,怎么来时非常的熟路呢?再有,那个常家的说的话,她家夫人好像一早就猜着了似的。
这边,郑妈等人在厨院中人的惊诧中,正干得热火朝天。郑妈以前在阮家是做惯的的,绿珠给郑妈打惯了下手,至于绿玉、绿蓠两个,在家里也是干惯活的。
这几个人摘菜、洗菜、切菜、肉,刷锅烧火。一系列动做如行云流水,配合默契。没一会儿的工夫,香喷喷的饭菜出锅。阮媛让放进食盒,提着就走,留下整个厨院的人,在风中凌乱。
楼石肯定会第一时间听说她抢占厨房做吃的这件事,阮媛吃得就越发的香。心底得意:上辈子我都没败给你,这一回,怎么会因为吃的而输?
上辈子她为了爱他,遇佛杀佛。这辈子,她就为了吃而活着,谁要是让她吃不着好吃的,她就杀谁!
如此几天,主仆几个吃得好,心情好,尤其是阮媛,一想到能将楼石气个半死,更是心情舒畅,身子好得越发快。脸色也红润了,一长肉,也不似先前黑了,走路也比之前有力气了,胃口就更好,饭量只愈发见长。
这几个人中,只绿柳气色越发的不好。
绿珠道:“还是少夫人有办法。”
阮媛对上绿柳那好似眼睁睁看着她堕落,却又没法的无奈的眼睛,笑得越发开心道:“世子爷是尊贵人,面子最重要了。遇上我这种不要脸皮的人,也没法子啊。只怕他开始没想到我会为了吃的,亲自杀到厨房里去呢。后来知道了,他难不成跑厨房去阻止?”
一个堂堂世子夫人,为了吃的能亲自带人去厨房,能有多爱惜脸皮?他就是去了,她也不会让着他。一想到他们若真在厨房为了吃的吵起来,还真是期待呢。阮媛想着想着,开心地笑了。
可惜,阮媛只高兴了几天。当她如平日那般,带着郑妈等人杀进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里外竟然找不出一根菜叶时,就知道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楼石既然能给魏王当谋士,又怎么会对付不了她这点儿小把戏?
大概这几天也不过是懒得理她,想让她先小人得志下而已。
阮媛气得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么?也太小瞧她了。人只要不要脸皮,还真难逢对手呢。你有千般妙计,我只要一招就行了。
阮媛一贯施行的就是,碰见流氓,你就先调戏他,碰到不要脸的,你就比他还不要脸。当然,碰见打不过的,你就得跑得快。碰见跑得快的,你就得出拳头快。
肚子里有先吃的一点子小粥垫底,阮媛直奔楼石的住处回心斋。一间小院,三间小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院内倒是种了些花草,最醒目的,还是西窗下的那株葱郁的红枣树。
翠绿的小枣成堆的结在枝上,与树叶一色,被隐蔽着,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到了枣子红了的时候,一树红果,又好看又好吃。
一想到红色,阮媛身上一阵难受,就不想了。
院门站着一个小丫头十五、六岁模样,阮媛与她一打照面,先愣住了。那小丫头模样标致,柳眉凤眼之间,有几分文气,冷一看,竟有几分唐芷的气质。
本来回心斋的门是开着的,等小丫头瞧着阮媛等人,想要关门是不行了。她叉着腰站在门中间,想拦着阮媛不让进。阮媛还在发呆,郑妈已经上前一巴掌打在那丫头脸上,骂道:“狗奴才,也不睁开狗眼瞧瞧这是谁,也敢拦?”
西窗与枣树之间,上辈子阮媛也曾种过一架金藤,开始的时候楼石总给她铲了,可是她一直种一直种,最终楼石不管她,只是后来不再进回心斋了。
她种金藤时,想着和楼石在花架下对坐,闻着花香,吃着红枣,再没比这更神仙的日子了。
回心斋的丫头听闻动静,都出来,站在院中瞅着阮媛。楼石正在外厅吃早饭,彩环站在门外道:“世子爷,少夫人来了,还打了小雨。”
楼石已经听了外面动静,此时听说打了人,脸便撂下来。“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步到屋外檐下,却见着阮媛直直地盯着小雨看,神情不明。
平日里,这时楼石已经吃过早饭,或去给镇北侯夫妇请安,或出去办事,亦或交友出游。之所以今天会在家里,晚吃了早饭,全是因为昨天夜里,楼书旧疾犯了。楼石昨晚上侍候了整晚,一早上打发了自己的长随道一,给上峰送去请假的信,言明不能去官衙,要在家里侍疾。
“不知夫人移步我这书斋,有何贵干呢?”本来父亲病不能好,这回又犯了,心情就不大好。楼石又一晚上没睡,正打算着吃了饭,睡个回笼觉。阮媛却不知死活的杀上来,楼石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忍着。
阮媛不再瞅小雨,步上台阶,绕过楼石,径直撩开帘子进到回心斋的外厅。楼石还未吃完的早饭,静静地摆在桌上,却不是每日送到阮媛面前的清粥小菜。冷笑道:“哟,世子爷好生活?”
楼石也随后进到外厅,坐回座位,用手揉着眉心道:“归燕居的饭菜不是我让人如此安排的,你也别去烦我母亲,侯爷病了,我跟母亲都在侍疾,忙得狠。”
这回轮到阮媛愣了下。她仔细回想了下,记起来上辈子她刚嫁进侯府没多长时间,侯爷好像是犯了旧疾。因为侯爷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而简夫人一切从夫,所以厨房只为楼石单独备下饭食,阮媛与简夫人则全跟镇北侯吃的一样。
他只是没管厨房的人对她使绊子而已。
现在阮媛记起来,她那时为了让楼家的人接纳她,正忙着行孝心呢。没人喊她,自己上赶着日夜的侍疾。就是药方子,她都偷看了好几回。还跟楼石提过意见,让换几味药试试。
可惜没人听她的,理都没人理。只有她还傻呵呵地,天真的以为能滴水穿石。只要自己肯努力,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过后来简夫人对她还算不错。镇北侯这次之后,身体便一落千丈,没两年活头了。阮媛想着,心里不太好受。
但她也没能力帮忙。阮媛只是闲来爱看些医书、药书、绝本子,秘方什么的。给人看着方子,添减些药还行。治病救人,却是一点儿都不会的。至于神医什么的,她可是一个不认得。她的老师,只有书。启蒙,是她的两个兄长。
虽然镇北侯对她一般,但到底一条人命。而且为人不坏,总是和和气气的。阮媛想到,重来一回,她还一回都没再去拜见过这位家翁呢。
阮媛看着楼石,目光里的探究。楼家为了这天下,可谓是满门忠烈,楼书一死,老镇北侯这一辈哥几个就全没了。而到楼石这儿,只留下哥两个。也不知道值或不值!
楼家人为了什么呢?阮媛想不明白。若只为了荣华富贵的话,以楼家人的聪明,又肯努力,就是认真读书,走文官也是一样的。受不了大富贵,保一家子衣食无忧总该没问题的。
若说是忠君爱国,阮媛就理解不了了。她的眼睛,只能盯到自己望得到的地方。比如说爱情,比如说过得好。
再说,十多年后,承天帝处置起楼石来,可一点儿旧情没念呢。或许追求不一样吧。她上辈子,不是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阮媛最终如是想道。
“刚谁动手打的人?”楼石清冷着声音问。打断了阮媛的思绪。
回过神来,阮媛不理他,径直坐到桌前。自己取了备用碗筷,坐下便吃。行动如风,好似有人跟她抢。回心斋的几个丫头全在地中站着,面面相觑。
而院中一阵的乱。小雨受了委屈“呜呜”地哭声。郑妈教训人的声音,绿柳劝慰郑妈的低语声。绿珠出言尖刻的嘲讽声。各种声音乱在一起。总的来说,阮媛带来的人的声音占了上风。
楼石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去角门处让道一几个进来,谁动手打的小雨,给我扒了衣服打。”
闻言,阮媛也不急,边吃边慢条斯理道:“郑妈打的。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我出身低,没脸皮的,就不知道侯府要不要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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