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如一团乱麻线,筱宵起身走出门,只招招手,留下一句。
“我去练箜篌。”
筱宵来到天霄宗的一处空地,附近鲜少有人往来,她张开手掌,幻芜箜篌现。
此地刚好有一块较大的石头,面平,适坐于上方。
筱宵在此处坐下,开始弹奏箜篌。
风随琴音动,吹得树叶都成了伴奏。
筱宵闭着眸,纤细的手指徘徊在琴弦之间。
白衣墨发,如一幅上好的泼墨山水画,藏匿于树林之中。
此刻筱宵的背影,竟像极了枞媓掌门。
筱宵不知道,一女子身影现偷偷看着她,如今筱宵的身形越来越像枞媓,她的身世,还能瞒多久……
幻芜箜篌感应到了女子,随即变成一只蝴蝶,极速飞至女子处。
筱宵跟着蝴蝶过去,发现是翎儿。
筱宵的面庞一下变得惊愕:“你怎么出来了,留花维一个人怎么行?”
随即她冲回庭院,门被猛烈推开还未稳妥,筱宵就见得花维被两名女弟子按在地上,江蕊初拿着一把木棍,欲行不跃之事。
“江蕊初!”
闻声,江蕊初扔掉木棍,消失的无影无踪。
筱宵上前扶起花维,正欲问发生了什么之时,花维便惊魂未定,晕倒在筱宵怀中。
花维并无什么皮肉伤,只是受到了惊吓,将养些事日便能痊愈。
江蕊初之所以如此大胆,不过就是因为花维不会说话,不会抖出她做的事。
当下,她也是只敢欺辱花维。
一日一夜过去,花维仍沉浸在噩梦中,不愿苏醒,面临世事。
筱宵守在花维床边,分析事情缘由。
若翎儿只是出去了一时半刻,江蕊初也不会去得如此之快,走得亦如此熟练。
除非…是提早就备好了一切?
明明是柳鹤对自己有意,江蕊初竟将一切过错全部推到自己身上。
想到此,筱宵不禁低头暗笑。
初入天霄,便有了下马威,也是真有意思,就当做成人之礼吧。
日后,也是当真要做成人了。
一声爽朗的开门声飘进屋内。
翎儿端着一碗汤药,上方徐徐冒些蒸汽。
翎儿走到桌边,放下汤药说:“筱宵,天霄宗乃是法剑比过,正式入师。可拜师之前,是弟子们的比试之局。”
筱宵侧过脸看她:“你放心,我明白。”
江蕊初欠花维的,她会让她在修行中偿还。
筱宵来到训练场。
“一周没见你,干嘛去了?”一句话揭开了筱宵的深思。
筱宵没理:“跟我比试。”
林梵笙笑:“你确定?”在天霄宗,剑法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筱宵可不管这么多,挥剑便始。
二人对决之际,吸引了无数弟子围观,议论纷纷。
筱宵动作似流水,顺而准。
林梵笙初始之时还处于上风,不过片刻便输了,剑直接被筱宵甩飞,林梵笙也被击到地面。
他不敢相信,一个女子,剑术竟能好到此等境地。
筱宵轻笑,挥剑指他:“你以为我这些年在苌蘅派是吃喝玩乐吗,大错特错,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外柔内刚的意义。”
指桑骂槐,江蕊初见到此景,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梵笙捂着胸口,缓缓起身:“一时小觑,望苏小姐见谅。”
筱宵收起剑,她看向梵笙。
他生得这般好看,想必怜薰嫁来,也会是先婚后爱吧。
思考之际,未注意到林梵笙正缓缓靠近她。
再回眸之际,筱宵的视角已遍布林梵笙明亮的瞳孔。
筱宵的眼神藏不住情绪,来回闪动,不断眨眼。
见此,他笑了。
那是筱宵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带着病态的娇弱又阳刚有力。
苍白的肤色,映衬他的五官极为精致。
他渐渐靠近……
筱宵的身体缓缓往后倾,双目不再看他,想着极力躲开。二人也忘了,此地不是二人世界。
筱宵的娇小身躯灵动地转出林梵笙的怀抱。
好不容易挣脱开林梵笙,筱宵再顾不得分毫犹豫,拼命般往晖雾苑跑。
这是她此生做的最错的事!
她冲进庭院,紧闭大门。回首之时,只见得花维已然痊愈,她见筱宵此举,也难免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筱宵现今对林梵笙的气意已经近乎滔天。
为何总能碰到他?踩到了什么狗屎运。
筱宵灵机一动:“翎儿,下场去魔域荡妖是何时?”
翎儿抬眸:“明日。”
明日?有办法了。
筱宵看着花维,缓缓走到她面前,轻轻蹲下:“花维,此次真是抱歉,为表歉意,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花维撇撇头,眼神尽是好奇。
“筱宵!”
闻声,筱宵侧过脸,只见得翎儿瞪了自己一眼,筱宵则笑意摇头。
无妨。
筱宵回过眸,接着道:“你知道吗,我的筱是两个不同的字,母亲取了父亲的姓,她的名,外加我的元宵节那日出生的,因此得名苏筱宵。”
话落,筱宵抚起花维的手,轻轻写下“苏筱宵”三个字。
说此等同于说身份,花维眉目一紧,顿时知道了筱宵的真实身份。
筱宵现今是真的信任她,但她会做出让筱宵失望的事吗?
落幕余晖,映照庭院。又是一日傍晚,翎儿将筱宵拉到一边;
“筱宵,你知不知道说此等于说身份,万一有天……”
筱宵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放心,我相信花维。”
翎儿白了筱宵一眼,也再懒得管:“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抱着肩膀绕过筱宵便扬长而去。
用过晚膳,群星璀璨。翎儿独自漫步到桥上,刚好碰到毕渊,二人四目相对,呆呆愣了片刻。
尘封在脑后的记忆渐渐苏醒。
“你是那日在苏宵宵身边的女孩,为何一人在此?”
他当日竟然注意到了自己。
翎儿带着少女的羞涩,垂下眸,道:“出来随便走走。”
毕渊露出他的小梨涡:“我与姑娘一样,皆是出来走走。”说罢他倚坐于桥上,放眼望去,风流倜傥。
僵持了一会,毕渊突然侧身看着翎儿:“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言翎。叫我翎儿便可以,翎羽的翎。”
毕渊拍拍桥梁的体木,示意翎儿也坐下。
翎儿健步优雅,轻抚着长发,背对着毕渊坐下。
她面朝清澈之湖,享受夜风的洗礼。
毕渊笑:“言姑娘外表稳重,不曾想也会有羞涩之时。”
翎儿撇过头,与他对视。
他意识到不对:“女孩子,羞涩再正常不过,不过,翎儿,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女孩。”
翎儿不服:“此话怎讲?”
毕渊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的感觉,跟别的女孩不同,你有一种独立的气质,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你的身份必定不凡。”
翎儿回过神:“哪有什么不凡身份,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能如此,比别人高一等未必就是好事。”
如果大家都是一致的,人群中却冒出一个生来便比别人高的人,未免不会被歧视,有时候高一等不重要,合群才是长久之计。
翎儿的一番话,让毕渊心悦诚服,他已然被这个聪明又别致的女孩深深吸引。
第二日,翎儿一早去练剑,缘分的指引,她再次遇到他。毕渊见到她道:“翎儿姑娘,今日怎么有幸来练剑啊?”
翎儿道:“我是不想练,可我不能让别人因此超过我。”
话落傲娇地从毕渊身边走过。
毕渊这人优点不多,唯一突出的便是性情极好。
他低头淡笑,翎儿是越来越让他感到惊喜了。
“阿渊!”
毕渊回眸,是林梵笙。“阿渊,你可见苏宵宵?”
毕渊抱肩:“见翎儿了。”
林梵笙略显发懵:“谁?”
毕渊轻笑,真是满眼无他人。
说完便抱肩而去。
林梵笙感到莫名其妙,毕渊今日,吃枪药了?
不指望他,自己去找。
彼时传来一阵箜篌声,由远及近。
林梵笙跟着箜篌声,来到那片荒地。
白衣女子依旧垂坐在平石之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弹奏着箜篌。与她在同一水平线的是另一名女子。
林梵笙望着白衣女子的背影,一眼认出。
是她。
整片树林被筱宵的箜篌声滋养,树叶沙沙作响,花草翩翩起舞。
此等意境吹来一阵清风,都会让人感到神清气爽,直吹心门。
丝丝音符仿佛放眼即见,起伏于空气之中。
筱宵一曲沁人心脾,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林梵笙此刻封闭心门,永远只为她而敞。
此时,幻芜箜篌再次察觉到有人在此注视,化作蝴蝶,飞向林梵笙。
林梵笙躲闪不及,被筱宵叫住。
“林少掌门也会听墙根啊。”
林梵笙转过身,面露微笑:“我听了,怎样?”
筱宵冲他笑,随即拍了下林梵笙的肩膀。
她竟将林梵笙定在此地!
花维道:不得如此,他毕竟是掌门之子。
奈何筱宵实在厌烦他之前之举,得个机会,不得好好整整。可不管这么多,自己开心才是王道。
作罢,她拉着花维离开此地。
日上三竿,天霄宗众人迟迟不见林梵笙,慕容淡月觉其有事,派弟子前去找寻;
就连前往魔域荡妖也免除了。
正所谓所有事关紧要之事全部赶到一起,当众人皆在寻找林梵笙之时,天霄宗来了一位稀客兼贵客——怜薰。
怜薰初来天霄宗便见到如此急促之景,着实是有些浑身发懵。
今日全宗未去魔域,难道出事了?
思索之时,怜薰突闻一声。
“薰薰!”
怜薰回眸,筱宵正朝她奔跑而来。
“薰薰,今日何来闲暇,跑到天霄宗来了,是不是来找夫君啊?”
怜薰用手指轻刮了下筱宵的鼻子。
她真是一点没变:“筱宵,这天霄宗的弟子都在找何物?”
“没什么,林梵笙而已。”
怜薰笑容瞬间消失,刚想问什么便被拦住。
“嘘…就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他在哪,你跟我来。”
筱宵随即鬼鬼祟祟地将怜薰带到那处荒地,此处荒惹尘埃,实际已出天霄宗。
放眼望去,只有林梵笙孤单的背影。
怜薰不可置信地看着筱宵,她到底想干什么?
筱宵将怜薰慢推到林梵笙身边,自己则在一旁解除了法咒。
林梵笙清醒过来,不禁四处转动眼眸,确保是否安全,然而只见得身边有一女子,他自觉站远。
怜薰亦如此。
筱宵此时早已跑回天霄宗叫人,她的真实打算,尽显少女的天真:她觉得林梵笙生的如此好看,怜薰见了定会过目不忘。
这样就算是有婚约束缚,她也能嫁给所爱。
筱宵终究是低估了怜薰对南宫瑾年的感情,真爱一个人是不会因相貌而变心的。
慕容淡月等人赶到此地,心中沉重的大石放下。
所幸他无事。
林梵笙见到筱宵,径直走到她面前:“小葫芦,你可知…东施效颦?”
随后又是温柔一笑,扬长而去。
慕容淡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果然是她。
怜薰走到筱宵面前,温柔道:“筱宵,带我到你的住处看看吧。”
这次,是她为她解围。
筱宵轻应,二人走的稍远些时,怜薰突然拉过筱宵:“筱宵,那日长街的少年就是林梵笙?”
筱宵点点头。
“他刚刚对我说,那日长街一面,他便属意与你,可你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真否?”
看来他们刚刚交谈过。
“真的,可我也是有我的苦衷,一为父母,二为你。”
“你不必为我。”筱宵现在进步甚大,会为旁人思虑了。
“只是,你不该对他不冷不热。”筱宵瞥头,不懂怜薰的意思。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直接拒绝林梵笙,不要显得犹豫不决;二是你接纳他,让他深爱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筱宵懂了,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好好利用他。
顷刻,她凑到怜薰身前:“怜薰,你是真的喜欢南宫师兄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啊?”
这个问题,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怜薰没有回答,而是静静望向远处,她喜欢一个人,可那固执的少年要何时才肯为她回头?
筱宵轻叹气,缓缓起身,拉起怜薰的手:“少年终将会回头,爱情同样属于你。”
爱情如果会使人变得如此卑微,那她宁可永远不懂。
筱宵拉起怜薰,带她穿过万里山林,山河有誓,爱人是他,陪我拂过山川星河的却是你。
就算南宫瑾年喜欢筱宵又怎样,她永远是她的筱宵,她亦永远是她的薰薰。
面前少女回过眸,用青涩且稚嫩的少女眸光看着她,她亦与她对视。
如若时光停留在此刻,她们永远是苏筱宵与怜薰,可终究宿命难逃,此刻永远是触不可及的光丝,只存在于顷刻间。
人生的光永远似太阳,看久了双目便会疼痛难耐,终究是看片刻则不复看的寸寸光阴。
林梵笙走到窗边,从袖袋中取出元宵发簪,似从前一般,将其举起,与落日的余晖合二为一。
此情此景,他不禁说:“此生唯爱卿,至死不渝,永无悔也。”
毕渊在此时推门而入,见此情景,他鼓鼓掌,笑道:“真专情。”
林梵笙回眸,见得毕渊朝他走来:“我说,你这次可闹大了,全宗都在为你着急,而你却在…”
毕渊说了一半,为保全颜面而不再说。只是提醒林梵笙;
慕容淡月已然怒不可遏。
毕渊说罢转身要走,却突然开口道:“苌蘅派独女已然来天霄宗,联姻,是势在必得了。”
什么?
等到夜深人静时,慕容淡月孤身一人来到魔域,她走到一众魑魅魍魉聚集之地;
双目平视前方道:“明日魔域之行,有几个人,还请你们多多留意,事成离开这里不是难事。”
魑魅魍魉们自然无异议,困此半生,终于能饱餐一顿。
顷此,慕容淡月拿出一笛,吹奏之时,她全身遍布黑色雾气,灵力聚集,画面逐渐生成,妖魔们皆看清几人的面庞。
慕容淡月停止吹奏,瞳孔发出噬人的猩红。
那个长相突出的绝色少女,最好是什么都不要留下,身魂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