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望着霍思宁的神色变得温婉柔和起来:
“你没猜错,我叫黄红英,我的父亲是睿宁的亲舅舅,算起来我是你的表姑。”
说到这儿黄红英又向前走了几步,盯着霍思宁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在看到她耳畔那个细小的红色胎记时更是惊愕,喃喃道:
“像,真像,连胎记都一模一样。你一定就是睿宁的闺女不会错,我这儿有睿宁十几岁时候的照片,我去找出来给你瞧瞧,这两父女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着黄红英也顾不上其他人,转过身就往楼上卧室走去。
不多时她就拎着一个箱子走了下来,牵着霍思宁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黄红英打开箱子取了一个泛黄的相册出来,不多时就翻到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看到没有,这酒窝跟你脸上的这个多像啊,因为这个酒窝,小时候我们都笑话你父亲,说他像个娘们儿。每次一说这话他就恼,追着我们打。”
黄红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但是眼中的悲伤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说他就想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一名合格的军人,以后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尽到他该尽的责任。那是他去蓉城之前跟我见面的时候对我说的话,没想到那竟然是……”
“黄家兄弟姐妹多,就我跟你父亲年纪相仿,所以从小就玩在一块儿。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跟他关系最好,当时他还跟我写信说,等他从蓉城回京就结婚,当时我以为那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话,也没有多问,若是知道你跟你娘的存在,我们怎么也要想办法把你们娘俩给接过来。”
霍思宁没有说话,她一边听着黄红英的回忆,一边低下头看着那张照片。
一个抿着嘴的少年穿着军装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只可惜他一抿嘴,脸颊上一个小酒窝就露了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严肃的表情,反而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
他没能做成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也没有尽到他该尽的责任,可是霍思宁这么多年的怨恨却在这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崇高的敬意。
这就是她的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饭桌上,苏青青一阵无语。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相亲宴居然变成了认亲宴。
看着自己未来大嫂就这样变成了她的远房表妹,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满意的嫂子,居然就这么没了?
那她哥哥怎么办,哥哥不是还准备表白的吗?
苏青青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晋原,心中又是同情又是惋惜。
没想到苏晋原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开口道:
“妈,之前我就跟您提过,我想认一个义妹。我没想到霍思宁居然真是咱们家的亲戚,现在看来这举动倒是多余的了。”
黄红英愣了愣,忍不住就乐了:“原来你说的义妹就是宁宁啊,我说你平日里除了青青对谁都不上心,怎么突然对个陌生姑娘一见如故,非要认做妹子呢。这就是血脉相连啊,你们兄妹俩跟她萍水相逢却能走到一块儿成为朋友,可见这种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断的,我一看到这姑娘心就揪到一块儿,就想跟她亲近。”
义妹?什么义妹?
苏青青干巴巴地问道:“哥,你在电话里说要宣布一件事,就是想认宁宁做义妹这件事吗?”
“不然你以为呢?”苏晋原挑了挑眉。
苏青青目光囧囧地看了苏晋原一眼,又心虚地看了霍思宁一眼,尴尬而羞愧地低下头去。
太丢脸了,原来哥哥对宁宁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我的天啊,她到底是干了一件多蠢的事?竟然闹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
黄红英当然明白苏青青为什么尴尬,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看向霍思宁的眼神却愈发和蔼起来:
“你虽然姓霍,但是却是睿宁唯一的孩子,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他的延续。认义女这种事我就当从来没有提过,你也不用把我看成什么表姑,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亲闺女一样,就当我是你的亲姑姑,以后把这里当做你的家,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姑姑给你撑腰。”
李碧华曾写过:小孩跌倒时,若左右一瞥,没有大人在身边,竟便不哭,干脆自己爬起来算了。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没有人,你欠矜贵,但坚强争气。
黄红英的那番话如此暖心,这么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是霍思宁第一次听到。
看着黄红英那真挚而期待的眼神,霍思宁的心里瞬间溢满了酸涩情绪。
好似多年的苦楚和委屈都翻涌而出,她的眼眶顿时一热,汹涌的情绪就算她低下头可以压制也压制不住,终于是让眼泪决了堤。
“好孩子,这么多年一定苦了你了,若是难过就哭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看到霍思宁原本淡然的脸上忽然涌上了诸多情绪,黄红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眼中闪过惆怅和心酸,急忙上前拥住了小姑娘,轻轻拍打着霍思宁的背脊柔声安慰着。
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寄人篱下般在舅舅家生活了十多年,这期间所遭受的白眼和欺辱,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
霍思宁捂着嘴,但是颤抖的肩膀和她指间隐隐泄露出来的呜咽声,让桌子前的四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中的满腔酸楚。
一时间竟是无人开口,只能用沉默来作为回应。
霍思宁的哭泣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经历过生死,她变得成熟了很多,那些过去哭一哭也就忘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扒拉着不放,老天爷愿意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就决心将过去的一切统统抛开。
因为她始终相信,对于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来说,只有她过得好了,才是给那些人的最好的报复。
“姑姑,黄家还有些什么人?”
吃过饭,霍思宁和苏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她的心情已经平复,神色平淡地问着黄红英。
“老人都过世了,你奶奶这一辈有四兄妹,倒是只有你奶奶一个闺女,其他都是男孩。我父亲排行老大,你奶奶排行老幺,还有两个伯伯,除了你奶奶,三位长辈现在都健在。”
“因为我父亲跟二叔在帝都安家,所以极为表哥表姐也都跟长辈们在京都发展,如今皆已成家立业,剩下的三叔却是在当年黄家出事后就去了广城,早些年广城改革,他抓住了机遇开始做房产开发,如今在广城也算小有家业。如果你想见他们,等找时间我带你去帝都和广城。”
霍思宁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那梁家呢?”
一说到梁家,黄红英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梁家?哼,不过是蛇鼠一窝,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你不用理会那些人,你爷爷本就不喜欢你父亲,当年将你奶奶和你父亲赶出家门,让一个小三登堂入室就算了,如今更是荒唐,听说他已经将梁家的事业全盘交给他那个小儿子处理,那个小儿子倒是跟他像得很,变卖家产胡作非为,整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糟践女人,那些企业股东和公司元老早就不满了,依我看梁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纸空壳了。我早说过,人在做天在看,他梁鹏志坏事做绝,老天爷会给他报应的。”
霍思宁可没有想过认回梁家,她只是对上辈子吴静宜回梁家后的事情感到好奇,因为听苏振华和黄红英回忆往事,自己的奶奶和父亲分明早已经跟梁家闹掰,两家几乎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上辈子梁家在知道吴静宜这个冒牌千金的存在后,会这般急不可耐地就将吴静宜接回梁家供着呢?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灰姑娘,他们接回去又有什么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