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的底部,用行书写有几行字:神农尝百草,蜀君试千药。
落款戳印却是一个红色印章,大篆体,上面是三个字,白不治。
这一句话和这个名字霍思宁都没听过,盘子上加上这样一句话,又印一个这样的戳印,未免让人觉得滑稽。
寻常的瓷器,哪怕是最简单的工艺品,一般也是在表面题字画或者诗词,而且这些诗词字画通常都是名家作品,像这个盘子随意凑数,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再落一个完全没听过的人的款识,稍微懂一点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东西的真假。
不过,这盘子却给霍思宁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隐隐觉得这盘子上的落款,跟她手里的那几株金莲之间,有某种未知的联系一般。
所以,霍思宁几乎是没有迟疑的,连价钱都不讲,直接就掏出了一千块给那小贩,买下了这个她认为可能能够解开金莲秘密的盘子。
交易完成后,霍思宁又小心翼翼地将那盘子放到背包里。
看到霍思宁这谨慎的动作,苏青青只觉得莫名其妙:“宁宁,这盘子一看就是假的,你买这东西干嘛?”
苏青青见霍思宁连价钱也不讲就直接掏钱买下这盘子,不由得万分好奇,她没从那盘子上看出名堂来,但是却也知道霍思宁一向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她有些怀疑,那盘子是不是还有其他讲究。
不过这一回她却是猜错了,霍思宁买这盘子不是为了捡漏,而是因为那盘子上面画的那一把莲,她冲着苏青青笑了笑,道:
“古玩和工艺品之间的区别,其实不过就一念之间,投其所好,普通的工艺品也会被人示弱珍宝,但若不合眼缘,真正的古董也未必能让人看得入眼。这盘子和我有缘分,所以我就买了,没什么特别的缘由。”
买了这盘子,那边苏青青手里也挑到了三个小玩意儿,那三件东西霍思宁也看了,最好的那件也是清末光绪时期的,其他两件都是民国物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胜在东西保留还算完整。
只是,这样的东西如果送去给谢道远交差,霍思宁估摸者苏青青这期末考试恐怕是真要挂了。
正走着呢,三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殷雅斋,这殷雅斋正是苏青青那位师兄殷泽言的产业,早前霍思宁也曾经来这家店淘过东西,不过这半年她忙着开店又去东洋当交流生,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踏进过这家店门了。
正想这要不要叫上苏青青去那家店里看看,顺便看望一下那位陆老掌柜,结果才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被店小二给推了出来。
“瓷器缺个边,不值半文钱,老人家,您这东西我们这儿不收,您还是到别家去试试吧!”
尽管被强势推了出来,那老太太仍然不肯放弃,一直拉着店小二的衣袖求道:
“小哥,求你行行好,这缺口是我刚刚在来的时候半路磕破的,碎瓷片我都捡起来了,我家老伴儿就等着这钱救急,能不能请你再给看看!”
那小二本想强势拒绝,可是看这老太太眼眶含泪,一副极为可怜的样子,又实在不忍苛责,他面露为难之色。
这么大的事情,那店小二当然没有权利贸然接口,正想着要换个什么理由将老人驱赶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那边停了车从车上下来的一个人,顿时眼前一亮,冲着那老太太道:
“这事儿我不能做主,不过我们老板说不定能帮您,喏,那边那个过来的就是我们老板。”
霍思宁和苏青青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也顺着那小二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从那边停车坪走过来的人,不是殷泽言是谁?在殷泽言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那人霍思宁也见过,正是周家那个大姑子的儿子,好像叫周彦。
殷泽言也看到苏青青和霍思宁了,见这两人傻站在门口,忍不住笑问道:“怎么来了也不进去?电话也不打一个,要不是我这恰巧回来了,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苏青青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们就是顺路,恰巧路过,就想来看看。”
殷泽言点了点头,也没顾得上寒暄,就往门口那老太太和店小二走去,沉声问那店小二:“怎么回事?”
那老太太本来挺小二说老板来了,还一脸的欣喜,不料一转身看到殷泽言那张阴阳脸,那巨大的暗红色胎记看着就有些恐怖,那老太太眼中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几分惧意。
殷泽言面上表情未变,心中却是郁闷不已,这个看脸的世界,果然是没救了。
“这老太太急着想要出手一件瓷器,但是那瓷器摔碎了,我跟她说了不收,但是老太太还是想要再看看。”店小二解释道。
“老人家,您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殷泽言的声音很温和,眼神也非常和善,那老太太本来被殷泽言那阴阳脸给吓了一跳,但是听得殷泽言这样说,又有些犹豫。
想到家里重病的老头,她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将怀里的一个包裹给拿了出来,那是一件梅瓶,瓶子为白釉瓷,在瓶身上有红色的梅花纹饰,釉色明亮光润,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虽然隔着几米的距离,但是只一眼,霍思宁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件极其上等的瓷器。
唯一让人感到可惜的地方是,这花瓶的底部,因为主人的失误,被磕破了一个大口子,底座连同瓶身缺了一块儿。
老太太将梅瓶递给殷泽言,但是殷泽言没有接,他的眼睛在看到那梅瓶的瞬间,瞳孔快速地收缩,眼睛盯着那梅瓶的花纹和胎釉直愣愣地看,老半晌才喟然长叹一声:“青处翠,红处艳,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殷泽言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看向那梅瓶豁口处,一个个眼神里都流露出惋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