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从颓唐回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她洗了个脸,准备继续出去玩。
可是出门时被人拦住,“小姐,林小先生说过您不能出门。”
他们口中的林小先生是林泽笙,是她的亲哥哥。因为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话也越来越少,要么就是一个人出去旅游,要么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后来,林有国干脆做甩手掌柜,把公司事务不论大小都扔给儿子打理,没想到林泽笙在经商方面极有天赋,刚上手就把公司经营得井井有条,资产五年内就翻一番,一时风光无限。
林晓对保镖眨了眨眼,“你说我哥不让我出门?可是我今天刚出去过。”
“就是刚才……吩咐的。”
“打电话吩咐的?”
“……是。”
林晓踹了他一脚,“骗谁呢你。”
保镖看了看裤腿上小小的鞋印,有点为难,“我没骗……要不您还是问问林小先生。”
问问问,问你个头。
林晓默了,只要那人吩咐过,这些保镖是打死也不会松口的,于是耸了耸肩,转身进去。
粗粗算了算,林晓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哥哥了,她冷静了几秒,马上打电话给他,可是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摁断。
反反复复,两人像是拉锯战,一个拨,一个摁。
……
他发什么神经呢?
她重新走到门口,这次未走到台阶,就被围了起来,她冷眼盯着那几个保镖,一声不吭,直到所有人的头越垂越低。
僵持间,有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都堵在门口做什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晓头顶一麻,抬眼看去,林泽笙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大概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身上还套着一件定制的阿玛尼正装,不认识他的肯定会以为是个刚走完t台表演的时装模特。
她记得林泽笙刚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她还笑话过他,“现在的款爷都是穿休闲装,卖保险的才西装革履呢。”
她想了想当时林泽笙是什么反应,哦,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当着她的面换衣服。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一定是很久了,她都不记得他后来说了什么了。
林泽笙见她呆头鹅一样杵在门口,有点不耐烦,“发什么呆呢?”
林晓转了转眼珠,小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指着为首的一个保镖跟他告状:“哥,他不让我出去,你帮我揍他。”
林泽笙:“……”
保镖:“……”
林泽笙也不挣开她,单手缓缓扯下领带,拿在手上,看了一眼那个不敢怒也不敢言的保镖,转头对她笑得一脸无害,“今天你去了哪里?”
林晓愣了愣,“去了颓唐啊。”
听到这个名字,林泽笙的嘴角虽然勾着,但是声音冷了好几度,“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三天两头跑过去?”他把玩着手里的领带,“还是有什么人,让你惦记?”
林晓歪着嘴角笑了下:“哥哥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泽笙嘴角的弧度慢慢变淡,“听不懂不要紧,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就行。”
“我做什么了?”
林泽笙看了她几秒,“作为林家人,我不指望你能来公司帮我,只求你不要给我添乱。”他想起上个星期看到的照片,嫣红的嘴唇,露背露胸的长裙,桌上地上全是酒瓶,还有个不知来历的年轻男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妹妹变成了这样。
林泽笙收回思绪,深吐了口气,甩开她,面无表情地朝家里走。
林晓趁着这个空档反方向冲出去,被眼明手快的保镖拦住。
她今天穿了一条深v领小黑裙,挣扎的时候,能看到前面半遮半掩的景色,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保镖的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泽笙回过头扫了他们一眼,所有人马上低下头,他重新走过来,拽过她,用领带捆了她的双手,直接把她扛了起来,走到客厅,扔沙包一样把她扔到沙发里。
沙发是林爸花了一年在意大利定制的,弹性很好,她在上面弹了几下,瞬间觉得脾气都被弹没了。
林晓看着天花板,认命地说,“好吧,我不出去了。”
林泽笙不饶过她,双手撑着沙发,居高临下看她,“不是我不让你出去,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带你出去玩。”
林晓把头埋在沙发里好一会儿,轻声说:“哥哥,我好想妈妈。”
“嗯。”
“她要是还在世的话,肯定会让我去酒吧玩的。”
林泽笙:“……”
林晓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她肯定不会把我关在家里的。”
“……这几天先别出去了,外头有人在找你。”
“我想吃颓唐的冰激凌。”某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撒娇。
林泽笙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了,转身上楼洗澡。
林泽笙离开许久,林晓才慢慢转过身,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她知道,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有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是什么人在找她?上周的那个男人?林晓天马行空地想着。
她喜欢喝酒。
这一年来总是出入各种声色场合,跟所谓的上流人士打的一片火热,爸爸因为妈妈的去世一直郁郁寡欢,对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跟她一起搜罗世界各地的名酒,但是酒这个东西,喝得越多,心里越空。看似肆意,却没有寄托。
她原本不是这样。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不是这样。
第一次在颓唐和陌生男人喝酒的时候,也不是这样。
直到去年,爸爸怕她一直在家里闷,让林泽笙带着妹妹去参加一个party。
林泽笙原本不愿意出门,但是迫于爸爸的压力,终究带着她去了。
林泽笙一到目的地,就找了几个人一起聊事情去了。
林晓也不是粘人的人,自顾自找东西玩。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样酗酒,但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酒,颜色实在太漂亮了,她觉得好奇就多喝了点,没多久,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她想找林泽笙回去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算了,找个凉快的地方醒酒吧。
跌跌撞撞走到别墅后的露天游泳池时,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好几个月的人遇到了清泉,她都没看清周围是不是有人,扎头跳了下去。
被凉凉的水刺激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正当她以为要去另一个世界见妈妈了,有个男人抱起了她。
不是哥哥。
……
后来怎么回去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从那天后,她努力想忘掉那一天的回忆。而林泽笙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奇怪,她已经很久没从这个哥哥脸上找到过任何情绪了,她琢磨了好几天,这种眼神好像叫内疚。
喝酒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不仅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抽烟,频繁出入各种高级会所。也逐渐有人开始向林泽笙打听这个妹妹,有一次还是当着她的面,“笙哥,你可真不厚道,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带出来跟兄弟几个玩。”
林泽笙赏了他一个字,“滚。”
林晓朝那人离开的方向吐了口烟,笑着看林泽笙。
林泽笙眉眼淡淡:“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想自暴自弃,没人拦得住你。”
林晓的笑容在烟雾后面忽隐忽现,“哥哥的话真深奥,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呀?”
“林林,不要这样。你要怪我就怪我好了,如果那次没有带你出去,你就不会被……”
林晓打断了他,“哦原来是那件事呀,哥你放心,我不会跟爸爸说的,你当时又不在,不关你的事。”
林泽笙终于忍不住了,踢飞了面前的一张凳子,看也不看她,大步离去。
有人看出来兄妹俩之间的剑拔弩张,打着哈哈各自散场。
这次之后,林晓更是有恃无恐,越来越荒唐。
林泽笙也越来越忙,无暇顾及她,只是每次她在外面喝醉,总有人会把她送回来,然后接下来几天,那些跟她玩得不错的男性朋友就会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电话也成了空号,就像做了一场梦。
她偶尔跟一些混混起争执的时候,都会有“路见不平”的人来帮忙解决,时间一长,没人再敢惹她麻烦。
这一年,黎城最高档的酒吧会所她都去过,最喜欢的就是这家颓唐。
因为这里的酒种类最齐全,酒保最帅,节目最带劲,上个礼拜,还有过一次艳遇。
那人似乎心情不大好,一个晚上都对着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什么三狐狸,什么后宫,林晓撇撇嘴,这人嗑药了吧,后宫……他当自己皇帝呢。
而且那人看上去也不像会缠人的,酒精的作用下,她心里有种悸动。
邪恶的念头一起,心里面的恶魔被召唤出来。
第二天,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只记得她给那人小费时,也许是给得太多了,那人有点懵,还问她是不是三叔叫来的。
其实她昨晚第一次玩这个,现在有点后悔了,她从来不看好一夜情,于是利索地穿了衣服,只想快点离开。
关上门时,她看到那人依旧光着上半身发呆,不过,身材真不错,应该不输于林泽笙吧。
林晓每次回想起这些破烂事,就觉得脑仁疼,她点了根烟,踢掉高跟鞋,赤着脚站在大门口抽烟。
林泽笙一回来,这些保镖会有五分钟的交接,她倚在门口,听那几个保镖低声说话。
都是虎背熊腰的男人,声音压得再低也够她听得到。
“哎,听说小先生刚才跟人干起来了?”
“和谁?”
“还不是三天不上屋掀瓦就手痒的那个。”
林晓下意识就想踹那人,但是忍住了,她烦闷地猛吸了口烟。
“哎,这城里估计只有这位才能让小先生没办法。”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又不是第一次干架,你用得着这么稀奇么。”
“走走,都去吃饭吧。”
……
第二天,林晓就是在保镖们吃饭的这五分钟里逃走的。
林晓别的没什么优点,但是数学学的很好,她算的很精准。
因为林泽笙有轻微洁癖,一到家就要洗澡,他一进入浴室,林晓就偷偷溜入外间,卷了卷他的衣服扔了,然后小跑下楼,踹了那个值班的保镖一脚,“喂,我哥在浴室滑到了,我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你,快去看看!”
林达集团的老总在浴室里滑了一跤?
保镖下巴差点掉地上,他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去,要不要看些不该看到的画面,林晓又咋咋呼呼地说:“哎呀,你怎么这么墨迹,要不我还是直接打120吧……”保镖听见这话,连忙上楼去了。
要是林总摔跤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他以后都不用在黎城混了。
于是,林晓在剩下的半分钟内,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轻装离开。
不能带银|行卡,不能带任何会透露她行踪的东西,只带了一些现金,前往早就想好的地方,青乡镇。
路很远,但是心情很轻松,她一边坐在火车上,一边猜测着哥哥知道自己逃跑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她用手指点着脸颊笑了笑,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