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梅仁骤然精神抖擞,乐呵呵道:“是吗?那我们真该好好叙叙旧,我的确有许多威风事迹能聊。”
叶双双笑道:“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哦!”
梅仁点点头:“说定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不多玩会儿?”
叶双双看了眼袁一,摇摇头道:“我的眼睛向来只能欣赏美好的事物,若长时间看着一些颜色复杂,奇形怪状的人或物,我怕眼睛受到刺激,会影响胃口和睡眠。”
梅仁也往袁一脸上瞧了瞧,深表赞同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那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郡王兴许需要梅哥哥留下来帮忙擦药,这药得赶紧擦,万一落下病根,那郡王就成了名符其实的打肿脸充胖子。”叶双双取笑完袁一,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梅仁帮袁一擦完药,长长叹了口气道:“常言道,骂人不揭短,大人不打脸。薛绍下这么重的手,让你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袁一道:“没那么严重!这些伤顶多就是半个月的事。”
梅仁又长长叹了气:“你还真够乐观!我以为,你跟薛绍的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来个秋后算账。”
他低下头,难掩羞愧道:“不怪他,这都是我自找的!”
“你们之间的事,我看得最明白,不管谁对谁错,你绝对是最受伤,最痛苦的那一个。”
袁一苦笑道:“说了,这是我自找的。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梅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皱眉道:“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你还吃得下饭?”
“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我想要吃饭,很奇怪吗?再说,被揍也是一件很辛苦,很费体力的事,自然容易饿。”
“你不是吧!?别人被揍叫苦连天,你被揍倒成了通体舒畅!”
袁一笑了笑:“说实话,今天是我过得最轻松的一天,想明白一些事,还了一些债。没错,我的确被揍得通体舒畅!”
梅仁长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揍傻了,原来你是被揍当还债。这样一想,的确值得轻松。”
袁一起身道:“走!咱们去吃一顿好的!”
梅仁往门外看了眼,拦住迈开步子的袁一:“不着急,等天黑了再走吧!”
“为什么要等天黑再走?”
梅仁解释道:“你可是有头有脸的荣郡王,现在,头成了猪头,脸成了猪脸,给府里的人看到了,会被笑话的。”
“他们会当面笑话我吗?”
“你可是荣郡王,他们当然不会!可他们会背地里笑话你。”
“他们会让我听到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说罢,袁一迈开步子,走到房外。
在梅仁的要求下,丁管事让人把准备好的饭菜都送到了正院。在屋子里,梅仁看着袁一用前所未有的食量和速度,如风卷残云般把一桌佳肴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袁一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道:“总算吃饱了!你吃饱了吗?”
看得目瞪口呆的梅仁,听到问话,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
这时,袁一突然抬起手,示意梅仁先不要说话,如此,梅仁便停了下来,望着张着嘴的袁一,等着他说话。
等待中,他却打了抑扬顿挫的饱嗝,而后,对梅仁扬了扬手:“继续。”
这下,梅仁彻底无语,他满脸无奈道:“算了,就当我饱了吧!”
“这是什么话?要是没吃饱,让伙房再给你做一桌。”
梅仁摇摇头:“真不用了。刚才,看着你吃,我已经饱了。”
“好吧!觉不觉得今晚的饭菜特别好吃?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痛快了!”他边说,边解着自己腰上的玉带。
“你这是?”
他尴尬地笑了笑:“有点吃撑了,这玉腰带有点碍事!”说着,他把解下的玉带,随手扔到了饭桌上。
梅仁放下筷子,起身道:“整桌饭菜都被你吃了,不撑才怪!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道:“走吧!”
他们走到房外,在夜色正好的前庭,像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头,慢悠悠地踱着步。梅仁看了眼衣着宽松的袁一,笑问道:“袁哥,你觉得怎样才叫快活日子?”
腆着肚子的袁一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眼梅仁,耸了耸肩:“若真要我的说的话,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好像问错了人。”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待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快活日子就是每天都吃得下,拉得出,睡得着!”
袁一抱有怀疑态度道:“快活日子,真这么简单?”
“你想想啊,如果,一个人心里头有烦恼,就会吃不下饭,然后,他饿一顿,饱一顿,肠胃的运转就会不规律,自然就拉不出。这个人有发愁,担忧的事,晚上能睡得好吗?所以啊,这三件事看似很简单,可每天都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袁一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吃得下,拉得出,睡得着,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虽然这话糙了点,可话糙理不糙嘛!”他轻微停顿片刻,向梅仁问道:“道理悟出来了,你这快活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梅仁摇了摇头:“以前可以,现在难啊!人在自得其乐的时候,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乐,可当乐没有,才深刻地认识到曾经的乐究竟是什么。”
袁一戏虐道:“你就别谦虚了!我可听到过你的鼾声,那响亮劲绝对可以掀翻屋顶,这才多久,你现在就装深沉,告诉我这些?”
梅仁一脸严肃道:“我可没骗你。折冲府这么重一副担子,我得扛着,能不想,不愁吗?”
这时,袁一方才知道,梅仁说的都是真心话,因而,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扛着担子的人,是难以有快乐可言。不过,从好的方面看,你已经扛起担子了,接下来,就走两步试试。”
梅仁点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做好,不会让你失望!”
袁一转身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用满是鼓舞的眼神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铿锵有力道:“兄弟啊!你要记住,把事情做好,干出一番让人刮目相看的事业,绝不是要让我满意。而是,要让曾经那些看轻你,抛弃你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知道吗?”
梅仁垂下视线,抿了抿嘴道:“知道了。”
袁一大吼道:“看着我的眼睛,大声说!”
梅仁抬起头,铿锵有力地喊道:“知道了!”
袁一笑了笑,往他胸口捶了一拳:“这样才对嘛!”
这时,袁一转过身,瞥见天边出现点点星火,随后,一点接一点,慢慢增多。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这些缓缓而起,悠然升到天幕的星火,他笑了,没有愧疚,没有自责,笑里全是甜蜜。
此时,他不再为爱着太平,也期望太平爱他这件事感到羞耻。他甚至可以一直保留着这样的感情,甚至可以怀有这样的感情,坦然地面对任何人,包括太平,薛绍。
因为,他已经懂得,爱并不羞耻,不管错也好,对也好,爱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只需要自己的尊重。这样的爱可以不需要道德的规范,可以不需要教条的约束,不过,这样的爱只能停留在心中,若越界将其付诸行动,那就该感到羞耻!
所以,他可以在背后为她做任何事,可一到人前,他就把事情跟自己脱得一干二净。他可以爱她,只要足够悄无声息,能够绝口不提,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时,一旁的梅仁也仰头看了眼天空,笑道:“不知道谁家在放孔明灯?还真漂亮!”
袁一笑了笑:“是啊!谁在放孔明灯。”说着,他拍了拍梅仁:“你先回去,我去高处坐一会儿。”
梅仁还没来得及说话,袁一就纵身而起,往屋顶飞去。见状,梅仁一摊手,皱眉道:“他不是吧!?又来一次!算了,回屋睡大觉去啰!”
说罢,梅仁转身刚走出几步,又想到袁一今天的遭遇,觉得他的乐观似乎有点过了头,以自己的人生观来说,挨揍还能快乐得屁颠屁颠的,除了傻子就是疯子,可他偏偏又挺正常,所以,他是用表面过分的快乐,来掩盖内心的痛苦。
这样想着,梅仁打了个响指,得意一笑:“漂亮的推理!看来我的智慧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说着,他侧着身子,仰头望着屋顶上那个略有些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按照兄弟守则,我就该去安慰他。看来拥有智慧,还真是件受累的事,不过,我喜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