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还算好的,至少在他们出发前就有充分准备,现在人也安全抵达京城。
这人去了皇城根下,那地方据说闭着眼睛出去都能撞上个官,六品七品的搁地方上也是个人物,别说老百姓,哪怕富商巨贾家也得放尊重了。
同样的品阶搁京里活脱脱的受气包,甭管属哪个衙门,都是任人差遣使唤的。
在巨商巨贾扎堆勋贵官员成群王孙遍地的京城里面,普通官员都得夹起尾巴做人……这些事情就不能细想,越想越不踏实。
但即便如此,周家人那心态也比戚家的好太多了。
戚敏一看这趟飞走不可,留下亲哥收拾善后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她这个人偶尔也会莫名其妙的纠结,那是在东可西也可难分好坏的事情上,对这种看似有选择其实没有、跟着走才是解决问题之道、怎么看都是利远远大于弊的事情上,她可清醒了,是一定不会犹豫彷徨的。
但是能预见到未来的只有她。
那些个心路历程就她自己知道。
是同老哥推心置腹的说过……但是别说间接听到那番话的家里人,就哪怕戚鸿本人都不完全放心,所有同戚敏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她平时不予评价,在看相算命推演未来的事情上是一点儿不含糊的,要不就不说,说了肯定不骗人,定是真话。
是啊,她不骗人,说的都是实话。
戚鸿不否认这个,可他太知道妹妹有多鬼精,她虽然不骗人,利用话术使人想歪的情况也不占少数。如果说话有段数,她怎么着也得评个宗师级,以前就没少坑过宗平,每一次明明被坑了,到真相揭晓的那天那家伙还会恍然大悟觉得戚敏诚不欺他,只不过他自己悟性低了,想的方向不对。
这样的妹妹,这样会操弄人心的妹妹,有没有可能在沟通中使用一些话术让他觉得这趟很轻松没一点儿问题其实这里头不简单呢?
戚鸿试着回忆过她当初说那些话,也尝试着推敲过,可惜无果。
他自问也不是愚笨之人,但站在低处就是很难去分析高处人的心境。
当初戚敏为了让老哥安心留下,有意制造了责任感和使命感,不光将和金子熔的合作,也把稳住家里以及曝光后安抚爹娘他们的重任交托给戚鸿。
连着两个月,戚鸿一方面要应付从四面八方来找他妹求指点的,还得板着指头算日子……
什么日子?
必须要返回康平镇给爹娘做交代的日子。
也是解释不好可能会被家法处置的日子。
压力大啊,他和金子熔见面的时候,忍不住叨念了好几回。戚鸿让金子熔分析一下,问他觉着人啥时候能回来,她到底被请到京城做什么了?
金子熔:……
还能做什么?
干本行去的呗,关键是到底谁请了她,这在禹州其实不是秘密,通过周家那边的姻亲各大家族多少都知道是知府夫人娘家来的人,知府夫人好像不是寻常出身,一直听说她后台硬……这人肯定搅和进京城权贵圈了。
戚鸿属于关心则乱,比之他,金子熔可要冷静太多太多。
想到戚敏不是吹出来的本事,是真的有大能耐,真的能掐会算。再想到那个女人的个性……很直白、很现实、很会从人群里挑出她觉得可靠的潜力大的拴上自个儿的船。
女人!手段很高本事很大的那种女人,娘家这边要是没毛病,那最有可能引发不幸的就两个点:太善良总不忍心爱同情别人以及遇人不淑。
前者容易被人设局欺骗,进而结识到面慈心苦口蜜腹剑的人,被这些人设计利用。
戚敏会吗?
她来禹州没多久就扒了德高望重大师的皮,最会分辨皮下是人是鬼的就是她。
至于说后者,说白了就是爱上个渣男,为渣男做牛马被其利用至死,要说戚敏会落的这种境地,金子熔想想她一眼能把人灵魂看透一张嘴就能扎爆人小心肝的那做派,她会爱上个人渣为了人渣付出一切最后悲剧收场????
这可能性比人渣被她骗钱骗心还要低。
金子熔已经尽量不去阴阳怪气了,只是伸手拍拍戚鸿肩膀,语重心长说:“我觉得如果有一方需要担心,不该是你,该是周家的。”
“周无恙那身子骨……这趟确实是搏命。”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鸿眼神询问。
金子熔说:“京里面达官显贵那么多,要是给你妹碰上个更好的……周十一不是白吃了苦头,跟过去是虐自己。”
戚鸿听得发懵。
金子熔不可思议道:“你该不是没想过?京城啊,我没去过都知道那是个王公贵族遍地走勋贵子弟多如狗的地方,出身好相貌好能耐好品性不错将来权势滔天的青年才俊没有吗?肯定有吧,你妹哪天要谈婚论嫁了不优先考虑这些人?”
“敏敏应该不会……”
“你怎么能肯定?”
戚鸿也不能告诉金子熔她妹太清楚自己将来了,除非一直就这样,要谈婚论嫁肯定是周没病,要不然能跟他一起上京城?
这解释起来很费口舌,算了算了。
虽然说金子熔没说出什么富含营养的话,可他这个角度清奇的观点也很好的安慰了戚鸿。想想也对,姑娘家厉害到那个地步,除非自己脑子发昏托付错了人,否则多的是出路。故不确定的是她未来在何方,而不是未来好不好。
不管怎么想,她都肯定是好的。
戚鸿觉得舒服多了,加上陆续收到几封转交过来报平安的信,得知想一出是一出不靠谱的妹已经顺利抵京,途中没出什么事以后,戚鸿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啊,到了京城就好。
想当初她在镇上的操作,再想想后来去县里,以及这一年在禹州府……
敏敏太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价值从人堆里挖出个厉害的给她做靠山兜底了,一直以来她都在做这样的事,想她被长阳县令为难时能想到通过县衙的差役递出消息给金子熔,让金子熔去带她脱离困境。敏敏总能预判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接得住招,能接得很好。
这样想着,安全似乎不是问题了,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让家里人也认可她走这趟没问题。
头秃,这种事想想就头秃。
戚鸿还瞒着呢,也瞒不久了,他是强撑着在等妹妹平安抵京的消息,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真得赶着会镇去,过年哪能不归家?
回去怎么交代真是个能愁秃他的大难题。
总觉得将来敏敏回来还不会怎样,他这次回去把人去京城的消息一说,搞不好会被老爹拿戒尺抽屁股,那滋味……想想就疼。
从准备回去到归家这一路,戚鸿没少对远在京城的妹子施放怨念,基本上每天都有问候。
除了问候戚敏之外,他干的另一件事就是每天言辞恳切的提醒车队的人小心点,不必着急赶路,安全为上。
数九寒冬的车夫觉着十分熨帖,难得碰上把他们当人看会关怀他们的富贵体面人。是的,作为戚敏的哥哥,金矿的所有者之一,戚鸿也成实实在在的体面人了。
很显然,车夫误会了。
虽然说在戚鸿心里现在的自己和以前也没多大差别,他一直觉得自己或者自己家就是很寻常的,没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但他这么叮嘱也真不是关心谁,纯粹就是想让人慢点走,在路上多耽搁会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想那么早回去。
比起从禹州到京城,从禹州回长阳县的这段路毕竟太近了,马车走得不算快,短短几日也顺利抵达。
已经到了县城,要回镇上不就一两个时辰的事?
一路磨洋工变着法拖延的戚鸿还是进了镇,被马车拉到自家门前,他下车以后不多会儿就见着许久未见的爹、娘以及老太太。稍慢一些隔壁的伯父堂兄他们也出来了。
这一年镇上的变化很大,因为开出金矿,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不少,除了来谈生意的商户,来碰运气的投机人,还有就是听说这边要人开矿赶来卖力气挣钱的。
人一多,各种生意自然就好做起来,伯父家抓住时机也捣鼓上了买卖,日子反正越来越有盼头了。
一开始其实还有很多来找戚敏的,有些反复来几次都没见着人,打听之后得知人去府城了归期未定,逐渐才少了人来,但是经常还是有人来打听,尤其过得不顺心的天天念叨戚姑娘何时回来,她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一个车队进到镇上,抵达戚家门前,不多时戚鸿就下来了。
见着戚鸿,戚家人激动,旁边看热闹的也激动啊,纷纷伸长脖子往后面看,看戚敏会不会跟着也下来。
等了一会儿竟然没看到。
文氏也纳闷呢,敏敏她不是需要人摆上脚凳搭把手扶着才会下车的人啊,怎么这还不见人?文氏便问儿子:“你妹妹呢?一起回来了吗?”
“这个……进去说吧,我们进去说。”
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老太太脸一虎:“敏敏不回来你回来干啥?你就把她一个留在禹州城?像你这么当哥?”
戚鸿一听这话,不干了:“我没有!我怎么会把她留在禹州城?我戚鸿干不出来这事!”
家里几个脸色缓和了,又问:“那她在县里啊?是不是在县里办年货买东西?这姑娘真是的……人回来不就成了……”
戚鸿表情抽抽了下:“进去吧,先进去,我们进去再说。”
眼看戚家人陆续进去了,凑热闹的没热闹看就要散去,还没走远忽然听见嗷的一声,接着是老太太叫骂:“你还不如把人留在禹州城,小兔崽子我打死你算了!”
大家赶忙停住脚步竖起耳朵,隐约听见一阵鸡飞狗跳,其中夹杂着戚鸿讨饶之声,可惜他说了什么听的就不太清楚了。
后来,同戚家沾亲的去问了下,问戚敏呢?咋没回来?在府城还有事情?
文氏唉声叹气说人去了外边名气打不住,现被达官贵人请去这个年回不来。此消息一出,镇上人皆是一惊,想想又不奇怪,确实有那种能耐的飞上枝头是迟早的事情。
连续两天都有人来打听顺带恭喜他们,就是可惜有些一直在等戚敏回镇的,先前想着过年了人总要回来,等她回来花多少钱都可定要请她好生瞧瞧,现在戚鸿居然说她妹今年不回来了。
今年不回来还是小事,以后还回来不,这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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