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若被这只冰冷中带着粗粝感的手掌摩挲着头发,心里却仿佛走过来一片荒原。
金漫这个举动多少是有点子变态在身上的。她每次这样抚摸自己的时候,王若若都觉得这个女人下一刻就要将手掌,关注内力,一把劈在她的天灵盖子上。
虽然不知道鸵鸟是什么,但是听起来,绝对不像是什么夸人的好话,果然,那个王翰林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气势汹汹的瞪了一眼。
对着刚才要对金漫说话的这个紫衣服的文官,说道,“俊辰,你可不要做糊涂事,想想看,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至于怎么出来的,又能怎么样呢?”
前面那个紫衣服的文臣,对着他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竟仿佛是个机器人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对着金漫,拱了拱手,说道,“公主殿下,非是我等不愿以时相告,而是这出宫的经历,颇有些……”
他说到这里以后,停顿片刻,大概后面的话也有些难以启齿,只见他歉然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这淡淡的一笑,在他这张阴郁的面孔上看起来,竟有几分,神似另一个人,那个人现在正在和魏生锦一起,应该已经逃出了这座山谷,回到了京城才是。
金漫想到这儿,只觉得肋骨底下,一阵的酸痛,显然是之前的旧伤又发作了,那小子这一刀扎的真是不轻,金漫只得心中暗自苦笑。
他看那个紫衣的,文臣终于要把话说下去,他说,“只是这中间的过程,颇有些坎坷,说出来的话……就显得……”
他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弱了,金漫只得抬手朝他猛的一挥,配上一个招牌的狐狸笑,说道,“算了,世人活下来皆是不易,人命如蝼蚁,要凭本事而活,既然能活,就是好事,诸位也既然不想说,那我便不再强求。”
大家都在疑惑,他为什么会忽然间如此好说话,和刚才一定要问个究竟的神情,截然不同,果然,金漫又看着这个紫衣的文臣,说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对着金漫,
抬手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魏俊臣。”
金漫点头回礼,看着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和洛川有几分相似神情的阴郁的面庞,说道,“魏大人,我只问你一句,你们之前这出宫的方式,可是对三殿下有危险,或是对皇室,又或者对京城有危险?”
魏俊臣没有反应过来,他要说的话,还正在思索的时候,金漫便已经得知了答案,她想着既然这人没有明快的点头,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定有蹊跷,当下心中,便对此地设了大防,浑身一惊,一拽萧砚的袖子,说道,“殿下,此地甚是不对劲,还请随我,暂且出宫。”
好不容易走到宫城之内,竟然就要轻易的出去,大臣们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金漫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就连萧砚也被这忽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已经习惯的认为,金漫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当下,便随他一起转身,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兵,神情惊慌的跑了过来,手上不知道粘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对着,金漫说道,“公主我们在墙根上,发现了这个。”
金漫过来就直接拿着他的手,反倒是那小兵脸色微红,看金漫根本不避嫌,也就放松了下来。金漫直接将这小兵的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心说道:糟糕。
这味道!她心中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这东西,一旦说出口被这些大臣们知道,竟然要引起恐慌,金漫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惊慌,看了看周围的大臣们,说道,“诸位,谁人对宫城之内地形熟悉?”
大臣们纷纷都点头,这宫内他们一日要走上许多次,自然是相当熟悉,可是金漫,摇摇头,说道,“不是正常的官道、大路、甬道。而是一些寻常人不会去走的小路,能够直接进入内宫之中的那种小路。”
大臣们纷纷摇头,他们都是外臣,不可入内宫,就连萧砚也不知道,有什么小路,可以直接进去,就在这时候,又有另外两三个小兵的手上沾着黑漆漆的东西,跑了过来,对着长影
诉说着什么。
长影的果然脸色骤变,快步向萧砚走来。
“殿下,他们在城墙下,发现了这些。”长影方才已经将小兵手上的黑色东西,摩擦到了自己的手掌上,只是淡淡举起来,萧砚就已经闻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火石的味道。
“是油松石磨成的。”紫衣服的那个文官,没想到嗅觉竟然如此精准,一下问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管这个叫油松石啊?”金漫挑了挑眉,心道这个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说。
紫衣服的文官,也就是魏俊臣觉得这话中有一丝不妥,问道,“公主还在何处见过此物?”
“我……”
“据我所知,这些东西并不常见。”
“我……”金漫总不能说,她知道这个东西是因为这东西是这东西就是火药!
不知道是不是金漫的错觉,那个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沉默寡言的少年将军晋飞,忽然转了下身体,往前蹭了蹭,用自己挡住了这个紫衣服的人,也顺便挡住了他那道,过分打量金漫的视线,这个举动,带有明显的保护的意味,让金漫有些猝不及防,虽然很是高兴,这个人能够保护自己,但是总归是没有来由的呵护,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金漫想着,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把柄,在这人身上,我的秘密,也是无人知晓,别说是他了,就连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洛川,都不曾知道自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么一想,金漫的神情,就放松了下来,当然,这番忽然紧张,又忽然放松的神情,也没能逃过那个紫衣服的魏俊臣的视线。不得不说,魏俊臣在这方面,有着比常人敏感百倍的洞察力,将金漫的一举一动,他的神情的细微变化,尽数看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金漫在紧张些什么,但是能让她这样的人,产生紧张的神情,确实是不容易,想来那件事,也应该是破天大的事情,才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那么这个让他紧张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魏俊臣迷起了眼睛,那眼神之中的寒光,竟然和金漫相差无几,带着三分的探究,三分
的入目,让人无处躲闪,还好金漫是大风大浪里走过的人,他在穿越盟中,见过太多突发事件,和太多紧急状况,所以这个人,现在对自己的这点怀疑,并没有引金漫的更多的惶恐,反而是让金漫,完全放松下来,想着自己的秘密,无非就是和魏生锦,两个人彼此知道,而他们两个出任务,出了多少年将近十年,这十年的友情,是绝对不会输给这些人的。
金漫相信在这个国度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将魏生锦的嘴巴撬开,得到一句,关于他们的实情,所以这些人,可能也不过就是,比寻常人的反应和观察力,更细致入微罢了,所以,才会让他们看到一丝一毫的端倪,但是,说起来,他们也终究是一些凡人罢了,而且,还是比自己落后了许多的古人,这些人,何足为惧?
金漫想到这儿,给自己加强了心理建设之后,又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对这东西还真是不陌生,想当初,在浮沉馆的时候,我也是……”金漫说道这儿,伸出右手,在空中徐徐一抓,做了个探囊取物的姿势,在座的诸位,便都懂了她的意思,想当初在浮沉馆内,她也是用这个东西,将整个浮沉馆付之一炬,一把大火,烧个干净。
旧事重提,所有人心照不宣。
就这样,这些人便再也没有人去开口,问她到底为什么会认得这些东西。金漫就继续说了下去,狐狸眼微微一弯,说道,“虽然我对这东西认识,也用过,但是名字嘛,却和你们叫的有些不同,这里面是有些门道的。以后……以后再有机会再说吧。”
眼下,金漫环视着四周,长影早已经吩咐了其他的小兵,前去在城墙周围查探,可谓是真正的地毯式搜查。所
有的城墙之下的地带,尽数扫荡一遍,果然,这些小兵们,全都双手沾满了,这些黑漆漆的松油松石,才回来。
金漫一看,便知道大势不好,此时长影,还有萧砚,也都反映过来。
“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宫殿之中?”萧砚冷冷沉着脸,看着周围,说,“竟然在此
处设下油松石,加上伏火雷,这是要将整个皇宫送上天啊。”
萧砚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次,关于道德和良知的审判,将心底最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殿下,我已派了几路人,去找寻出宫的办法,既然周围,有这么多的伏火雷和油松石,那么,我们想活着离开这里,岂非是绝对的难事?应该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金漫眨了眨眼,在脑中快速的,闪过了几条路线的逃跑,但是很快,这些路线,都被自己否定了,毕竟这宫墙之内的道路,翻涌繁杂,怕就怕的是,他们能想到的路上,只怕都已经被太子的人,撒上了这些油松石。
“这可如何是好?”
陆续也有站的比较近的大臣们,发现了这些黑色的东西,他们虽是文臣,但是也见多识广,更有工部的大人在此,一眼便知道此物是何等威力。
脸色变了颜色,瞬间惨白的,看着萧砚,也只是哆嗦着腿脚,没有说出丧气的话来。
金漫抓紧这个时机,看着周围这些人们的反应,一边脑子里,在快速旋转搜索能够出宫的路,可是金漫,搜索了几次都失败了,毕竟她进宫的次数很少,对于宫廷之中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金漫还没有说话,那些大臣中,便有人颤巍巍的说道,“真是万万想不到啊,太子如此狼子野心,竟然还留了这样决绝的后手,只怕今日,大家是要一同归西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苍老,但是说话之中,却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只是看着周围这些年轻的后生们的时候,眼中不禁泛起泪花,这些人当中,不乏有他的门生弟子。
金漫看了一眼,这老头马上就要哭出来,心想,这老爷子心理素质还没有王若若好呢,只是发现了这么一点火药,便被吓破了胆。
可是这话他不便再说。可是这话他不说,别人更不会说被这个老大人传染着,身边竟然有几个年轻的白面书生模样的大臣们,也要开始流泪,有的已经拿着袖子,擦拭眼角,有的恨不得把衣服撕下来,在上面刻破中指,写下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