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关于凤凰羽的一切都只是在京城的传说而已。权贵们也不过是听说而已,传说一出自然是众说纷纭,有的人相信确有其事,也就有人将之归为阴谋论,要知道在京城的上流圈子之中,人们为了承袭爵位,为了万贯家财,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怎么都能争一个你死我活。一点谣言和谎言如果就能让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的话,那么便可以撒谎成性,谣言四起。
火光遍地,呼的一声便腾空而起,仿佛是一场自天而降的天火,将这各有心思的一场册封典礼进行淬炼。
漫天的火光之中,火油剧烈的燃烧发出噼啪的爆油花的声音,红色的火光之中竟然在超高温之下烧出一点像是煤气灶的淡蓝色的火苗。
但是在此时的天乾国内,人们对于火的认知还停留在红色罢了,偶尔看到金黄的烈焰都觉得是神谕,更何况是这样看起来充满神性的淡蓝色火焰,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火光!
连洛川跨出去的脚步都为之一顿,在火起的瞬间,虽然明明已经知道地上被金漫洒了细沙,火不会烧进那个圈子,可是……眼睁睁的瞧着熊熊烈火将金漫包围起来的时候,那个萧嫣然没有按照她们的预想,被大火自作自受的吞噬的时候,洛川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在之前留下的用细沙画出的圆圈之中,金漫目光淡淡如水般看过台下众人,却并不是在他们的脸上仔细打量,而是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直接迎上了在金黄宝盖之下的萧圣诧异的目光。
火光映进萧圣的眼底,大火如同天然的屏障,将金漫和他们所有人一分为二。像是在神和红尘之间画下一道明确分界线。
火舌突突的跳动,地上是翻滚的萧嫣然,她本该防火的衣裙却并不能完全服帖
的将她好好保护起来,在她自己不停的翻滚之下,防火的裙摆散开,内里的衬衣被火苗迅速点燃,几乎是瞬间萧嫣然开始了尖叫。
但是在观礼台上的众人却丝毫听不到一般,他们甚至只能感受到此时金漫眼中那股如水的凉意。
眼前明明是熊熊烈火,但是身上却如冷水浇头的寒意。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诡异奇异的感受震撼到无法开口说话。
萧圣望着金漫,精致的如同神祇雕刻的脸庞,火在她的眼底忽明忽暗,少女的肌肤被诡异的蓝色火焰映出近乎透明的白色。
她不该出现在凡尘。
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萧圣的心底忽然窜出一句话,他脱口而出道,“大鹏展翅九万里,她看不到地上的蝼蚁。”
没错,在她的眼中,他们所有人都如同蝼蚁一般,也包括他这个帝王在内。
少女的视线在空中仿佛隔着万千山河而来,和萧圣相识一笑。
她以一种振翅欲飞的姿态,傲然的展开双臂,背上的凤凰羽当真活了一般,观礼台上的人甚至忘了呼吸,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她。钦天监的老国师颤巍巍的从观礼台上对着金漫遥遥下拜,颤声说道,“是护国神女啊!是护国神女啊!”
有了一,便有二,老国师身后,他的弟子徒孙们纷纷效法一起跪倒。
“护国神女!护国神女!”
声音一重高过一重。
整个观礼台的人顷刻间跪倒一片,全然是对金漫的敬畏,如神般敬畏恭顺。洛川也隔着那道淡蓝色火焰,望着火光另一边的金漫,她看起来面容如此从容,甚至在看向观礼台那些庸碌的官员们的时候,眼中有隐藏不住的悲悯。
洛川终究不是那些庸才,他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妥!
他们本来只是想对付萧嫣然,给她一个下马威,最
好是将她反杀!可怎么事情就成了护国神女?
关于护国神女的传说由来已久,可已经有了天定凤命在身的金漫,真的能承受的住这么沉重的名号吗?
萧圣的脸色逐渐沉重下去。
王在,而众臣跪他人。这是对皇权公然的违背,萧圣目光如晦的看去,却见少女对这些人的跪拜仿佛根本没有看在眼中一样,朝那片火海中打滚,俨然已经嘶吼不出什么声音的萧嫣然伸了过去,将她拉进了自己的防火圈。稍微低头看了一眼,萧嫣然身上有几处烧黑了的痕迹,但是整体还好,并没有生命危险。
“快看呐!金漫郡主的羽翼之下,并未起火啊。”
人们纷纷注意到金漫展开翅膀的范围内,一点火都没有。
更加笃信了她便是神女的话,一时间跪下的人更多。然而金漫却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跨出细沙的范围。
华亭公公在其他的地方指挥着调遣来的小太监们,他们本该冲上去灭火,可是方才的景象太过诡异,一时间没有人指挥,这些小太监们只能扎着手,和其他观礼台的人一样,跪在地上。
眼见金漫就要从防火圈中走出来,华亭公公眉心微微蹙起。她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
然而金漫却很清楚,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如此押上一次!观礼台上的文武官员,绝对不能跪拜她!
那些什么神女或者天命的东西,哄骗哄骗这些人还可以,如果要拿这种鬼话来哄骗萧圣的话,是肯定不行的。
古时候的这些个君王,只是希望人人都敬仰他们如神,可他们自己却并不怎么敬畏神明,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暴君苛政?
金漫很是懂的这一点,当机立断从容不迫的从火苗上一步一步坚定有力的跨了出来,每一步踩下,那些火便瞬间包围
了她的鞋袜。
金漫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她昨天和洛川等人的帮助之下除了用细沙摸出一个不会着火的圈圈之外,更是在空间里拿出防火涂料,涂抹在自己的鞋袜上。她跨出火海之后,身上的炙热感便减轻了一些,在众人越发讶异的目光之中,淡定从容的穿行过观礼台,她走过的地方,仿佛带着奇异的特效一般,身后留下一连串的带着零碎火星的脚印。
她从火海中从容而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面沉如水的帝王。
每一步都有力的落下,踩在通往帝王面前的那座高台,高台后便是两扇黄罗伞盖。金漫走得不疾不徐,步伐稳健,让本在高台之下的吉安公公有足够的时间,从台下飞身跃上观礼台的台阶末端。
吉安公公长长的象眼看向金漫,他的身子横在金漫和萧圣之间,金漫在最后两级台阶上停下脚步,半仰着头看向至高无上的帝王。
萧圣方才目光之中的杀气已经在不断的聚集起来,吉安公公虽然眼神中没有杀气,但是看着他无风自鼓的袍袖,金漫就知道吉安公公的功夫已入化境,和之前所有交手的那些人全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放到游戏世界,这位面目俊秀的公公就是绝对的大神级别,而她在他面前,能不能堪堪的称上一局黄金选手?
“公公为何拦我?”金漫微微歪了歪头。
“郡主不可再往前了。”吉安公公说的很直接,他声音好轻,可是那藏在袖子下已经运足了内力的手掌却暴露了他的本意。
“那……可否请公公让一让。”金漫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神,现在和吉安公公如此近距离,她已经完全感应到了这个人身上传出来的可怕的杀气和寒意,像是被人用刀刃夹着脖子一般,不可能不后退。
“郡主不可再往前了
”吉安公公很有耐心的又说了一遍,看向金漫的眼神之中已经戴上了警戒的意味。
金漫舒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胸腹之间,这是一个很友好的姿势,但是也同样是极好的防御姿势,护住了丹田的同时也可以抵挡住面前的强敌。
“我不往前,就在此处。”金漫点了下头,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看着吉安公公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公不必如此,我既没有不臣之心,也打不过你。”
吉安公公早就知道她不会对萧圣做出什么,但是职责所在他下意识的拦在了金漫的身前,况且他还有别的打算。
“吉安,请来仪过来吧。”萧圣不知道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望着金漫身后那对凤凰羽的纹身出神,没有了火的炙烤,纹身已经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吉安公公闪开了身,金漫终于踏上了最后两步阶梯,对着萧圣缓缓的跪拜下去,行的是最郑重的宫中大礼,交叠的双手放在眉骨之上,表达了绝对的尊重。
金漫朱唇轻启,缓缓说道,“陛下之前问过我的话,臣女今日还是一样答案。”
“臣女是陛下的吉祥物,属于天乾,不属于自己。”
“从前是,如今是,以后也是。”金漫仰起头,容颜庄重的说道,“直到金漫的名字出现在功德阁的灵牌上为止。”
其实绝对忠心这种话,萧圣这辈子听得实在太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金漫第二次和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萧圣那颗一直摇摆的心却忽然停了下来。
“来仪,”萧圣喊着她刚刚得到的封号,看了一眼对面被小太监们抬下去的萧嫣然,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性,他可实在是太知道了。
“你这个吉祥物,朕要收在身边。”萧圣此言一出,连吉安公公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