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陆婆子一路往大房去,心情莫名的激动起来,连带拍打门环都透着隐隐的欢愉。
过了半响才有人应门,声音嘶哑,“谁啊?”
陆婆子能听出来,是陆思媳妇的声音,便高声道:“我,你二婶!”
过了许久,陆思媳妇才问:“有事吗?”
“肯定有事,不然也不会上门!”陆婆子有些不耐烦,又拍了几下门环,“磨叽什么,开门开门,都是一家人咋跟防贼一样!”
你比贼还可怕好不好?陆思媳妇不情愿的开门,侧身让陆婆子进来,又迅速把门关上。
“你娘呢?”陆婆子也不客气,开口就提陆大婆子。
“屋里躺着。”
“被打的这么惨?请大夫看过了吗?”
陆思媳妇没反应过来,盯着陆婆子半响才说:“没伤着,不用请大夫。”
“不是说被申家婆媳打的半死吗?我来看她落气没?”陆婆子也是嘴贱,换着别人早把她打出去了。
陆思媳妇气的不搭理她,就这样跟陆婆子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对方,心想我就这样陪你站着,但凡有些颜面的人被主家这样冷待,也会不好意思主动离去的。
事实证明,陆思媳妇完全低估了陆婆子,人家可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她那点小手腕在陆婆子眼里弱爆了!
陆婆子完全无视她,熟门熟路的往正房去,还颇为体贴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不碍你眼,忙你的去吧。我找老太太聊天解解闷去。”
陆思媳妇可不敢放这样的疯婆子去打扰老太太,赶紧拦在陆婆子身前,“老太太这几天身体不适,大夫说她需要静养,你看家里人都忙也没空接待你,二婶还是改天再来吧!”
陆婆子不是好打发的,把陆思媳妇往旁边一推。“老太太身体不适我更要来探望。省的说我这当儿媳的不孝顺!”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她,我看看她就走!”陆婆子一边说一边往正房去。
陆思媳妇追上来好言相劝。陆婆子根本不听,刚走到正房门口,只听陆老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让她进来。”
陆婆子瞪了一眼陆思媳妇,得意道:“听见了吗?”
陆思媳妇咬牙切齿的推门让陆婆子进去。又怯怯的对陆老太解释,“祖母。二婶直闯我拦不住。”
“这里没你事儿了。”陆老太声音淡淡的。
陆思媳妇红着眼睛出门去,陆婆子以为陆思媳妇是被自己气哭的,嗤道:“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这就哭开了。啧啧,真是水做的人儿!”
陆老太冷声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陆婆子见白发老太太厉眼看她,心头仍旧一悚。完全没有刚才对陆思媳妇那股皮赖劲儿,却也不是百分百臣服,就这样带着三分惧怕三分不驯三分无畏外加一分幸灾乐祸,对陆老太道:“村里人都传大嫂被申家婆媳打吐血了,我这不是着急来看看吗?”
陆老太淡淡道:“听谁说的?”第一反应是小乙,毕竟昨天二房就小乙在场,回家肯定跟玉兰说,玉兰再说给陆婆子。
“全村人都知道了,就瞒着咱二房呢!要不是我昨天下午抱小凤出去晃悠,还真不知道这事。”陆婆子瘪嘴道:“遇到谁,谁便拉着我询问,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事!”
陆老太心底的疑惑打消,对小乙和玉兰印象好了几分,对眼前这个儿媳越发厌恶,“别人咋说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当时咋说的?”
陆婆子当时可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跟别人一起贬低陆大婆子呢,这会儿被陆老太问及,肯定不敢实话实说,义正言辞道:“我一开始并不知情,打听一番听出些门道来,第一反应就是那些长舌妇纯粹是瞎说,大嫂若真把申家小子桶残了,申家婆媳能善罢甘休吗?两家人少不了争吵打架甚至报官,大房肯定要来找二房帮忙,可二房昨天一直静悄悄的,大房也没来人,说明啥?说明事情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嘛!”
陆婆子后半段完全转述陆小乙的话,转述完又义愤填膺道:“我当时这么一想,脑袋瞬间清明起来,立即瞧出这些长舌妇惟恐陆家不乱的嘴脸来,当时毫不客气的厉声呵斥,把那些长舌妇骂得臊红了脸低头灰溜溜的走掉了。”
“你脑子几时变得这么好使?”陆老太抬眼瞅着陆婆子,“还站着干啥,坐着吧!”
陆婆子笑着坐下,对陆老太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老太哪里会跟她说实话,“也没什么,就是申家小子爬树上摘梨,被你大嫂吓唬了几句,不小心摔下来撞到树下的石凳上,把腰和屁股撞淤青了,当时也请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啧啧,申家小子我是知道的,是个上天有路都敢去的野小子,去年就是他把咱家小乙推到沟里摔断了腿,这次从你家梨树上摔下来也是他活该!”陆婆子对申家小子印象一直不好。
“哦?就是这小子害小乙断腿?”
“就是他,调皮捣蛋全村就数他第一。”
“小少年顽劣点也算正常。”陆老太淡淡道:“去年的事都过去了,小乙的腿伤我瞧着不严重,兴许再长几年就能痊愈。如今这孩子在大房院里出的事,咱理应承担责任,外面不知情的村妇瞎说你大可不必去听,时间久了闲言碎语自然就散了!”
陆老太说的风轻云淡,不愿意在二儿媳面前说大儿媳做出的蠢笨事,一来觉得丢脸,二来知道两个儿媳不合,吵来吵去又是事!
陆婆子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从陆老太嘴里又套不出话来,只得转而说其它的,就扯到陆思媳妇头上了,陆婆子明知故问:“昨天不见思儿媳妇过来帮忙烤饼?莫不是不打算来了?”
提到陆思媳妇,陆老太越发不高兴,语气冷淡了几分,“嗯,不过来了,她说她动作慢干活不利索,担心其他帮工有意见,就主动提出不来了。”
陆婆子对陆思媳妇意见很大,而且憋了好几天,这会儿逮着机会就赶紧往外倒,“说实话,思儿媳妇真不是个干活的料,我这几天一直在那看着呢,她不仅动作慢还偷奸耍滑,玉兰有了身孕还在干活呢,她倒好,偏偏抢玉兰手里的轻松活做,玉兰也是好脾气,事事都谦让着她,谁想她还来劲儿了,四天里有两天都晚来一个时辰,最后一天还不告而别,你说,哪有这样做事的?”
陆老太一眼不眨的看着陆婆子,“四天里有两天晚到?”
“是啊,我骗你干啥!”陆婆子又学着陆思媳妇说话的样子,重述她当天的话:“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上有三个老人,下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闭门苦读的夫君,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一个人去操心,我每天鸡叫就起床,忙的跟个陀螺似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个时辰。”
模仿完,陆婆子耸耸肩,“呐,她这样一说,玉兰也不好说啥,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总要体谅几分是不?”
陆老太冷笑道:“好一个大忙人!真是难为她了!”
“烤饼是挺难为她的,揉面揉不动,压面嫌手酸,见啥都要问,不问就走神,啧啧,这样的人谁家用的起?还好她有自知之明,不然玉兰那和善人,真不好意思开口让她走,毕竟是老太太安排进去的人!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陆婆子见陆老太脸黑如锅底灰,心里畅快极了。
陆老太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跟陆婆子道:“思儿媳妇从小长在城里,没干过农活,手劲肯定比不上那些惯常干农活的妇人,她当初也是好心想来帮忙,顺便赚点零用贴补家里,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为难她。”
陆婆子心里抱怨道:“哼!分明是你自己下不了台,找借口给自己开脱!”
陆老太又道:“你刚说忠儿媳妇有了身孕?”
陆婆子立即笑开了花,“是啊是啊快两月了,我前阵儿还做了个胎梦,梦见忠儿牵头小黄牛回家,这可是生儿子的梦。”
陆老太没听过这个说法,“你从哪儿听来的?”
“咱们村的人都这么说,错不了!”
陆老太想了想也记不太清楚,不过,陆家添人她还很高兴的,对陆婆子道:“玉兰也不小了,能生儿子更好,生了女儿你也给我悄悄的,你那些怪动作赶紧给我收起来,以前我不在村里管不着,如今我回来了你就给我收敛收敛,虽说分了家,寿增还是我的儿,我说话还是好使的!”
陆婆子脸色立即晴转阴,想顶撞几句,还是不敢,只能闭嘴不接话。
“你人虽蠢但挑媳妇的眼光比我强!”陆老太一句话贬低数人,包括她自己。“忠儿媳妇是个聪明的,几次说话做事就能看出来,咱都是当婆母的,我奉劝你一句:媳妇聪明了婆母就要学会闭嘴。”
陆婆子反问:“要是媳妇蠢呢!”
陆老太看着她,再想想自家那两个,冷声道:“媳妇蠢了活该受婆母的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