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强先前钻稻草垛子灰头土脸,后又受到惊吓泪流满脸,胖脸上泥灰和眼泪黏成一团,看起来脏兮兮的,陆小乙道:“赶紧把眼泪擦一擦,瞧你跟个大花猫似得!”
申强呵呵笑,用手胡乱抹一把脸,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抹的更脏了。
陆小乙把手绢揉一团砸去,“拿去擦,脏死了!”
申强一边擦脸,一边诚恳认错,“我以后再也不藏草垛里吓人了。”
陆小乙装糊涂,“我只记得你从草垛里跳出来,后来我就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
申强实话道:“你被我吓丢了魂!”
“啊?丢了魂?”小乙夸张的嚷:“申胖子,你跟我上辈子有仇是不?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去年把我推下沟差点摔死,后来下水救你又差点被你拖累死,今天更吓人,直接把魂儿给我吓没了!申胖子,你要再这样莽撞,我以后不跟你玩了!让小丁小庚刘宝他们都不跟你玩。”
申强已经很愧疚了,低头不说话,等陆小乙说完,他才诚恳的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
陆小乙本就是装失魂吓他,让他长个记性,毕竟乡村最忌讳惊吓丢魂,这次吓得是她,下次指不定吓着谁家孩子,若遇上倒霉孩子,吓出问题来,孩子家长一准儿会找上申强,到时候又是事端。
“好吧,看你如此诚恳,以后我们还跟你玩!”说完,陆小乙伸手。“把手绢还我。”接过手绢一看,泥糊糊的。
“弄脏了。”申强不好意思道。
“没事,洗干净就好了。”陆小乙三两下把手绢卷起来塞袖兜里,想起她跟来申家院子的目的,赶紧往申家院门瞅一眼,她娘还未出来。
陆小乙躲到草垛背面,露头悄悄观察着。申强也好奇的挨着她。“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盯着我家院门看?你想去我家玩就直说嘛!走,我带你去!”说着话作势要牵陆小乙的手。
陆小乙狠狠拍掉他的胖爪子,训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这个申胖子,先前惊喜过度想牵她的手可以理解,这会儿又来!
申强的胖爪子被打疼,吸着气搓着手背。嚷嚷:“陆小乙,你是死人手吗?打得我好疼!”
“死人手跟打得疼有什么关系?”陆小乙真不懂。
“我爹说人死后身子僵硬。手也变得硬邦邦的,打人特别疼!”
好似你爹被死人打过一样,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爹懂得真多!不愧是开棺材铺的!”
申强咂摸一番。“你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在夸你爹!”陆小乙见申强还在咂摸她话里的意思,转移话题。“申胖子,我娘去你家了。你去听听她们说些啥?”
申强接了任务急冲冲跑去拍院门,还好院门没栓,他便溜了进去,陆小乙坐在草垛里慢慢的等着。
很快,申强就跑来回报,“你娘把一大锭银子摆在方几上,我祖母笑眯眯的收下了。”
“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陆小乙问。
申强挠头,“没,我刚进去就被我娘赶出来了!”
“笨死了,你大大咧咧进去干嘛,你应该躲在门缝哪里偷听,或者躲在窗下偷听,或者躲到隔壁屋子贴墙偷听,对了,你家厅堂有后窗吗?你还可以躲到后窗根下偷听!”
申强斜睨着小乙,“你在家经常偷听吧!”
陆小乙一脸黑线,不承认也不否认,指示申强依照她传授的方子再次进去打听,申强很快又回来,苦着脸跟小乙说他失败了,原因竟是他伏在门扉上,因身子太胖把门轴压出了声响。
“我再去。”申强屡败屡战毅力不错。
陆小乙扶额,无力道:“好了,你别去了,等我娘出来直接问她吧。”
玉兰果然不经念叨,陆小乙说完片刻,她就告辞出了申家院门,申婆子和申强娘满脸堆笑,热情的把玉兰送出门,三人又是一番依依不舍,好似两家关系特别亲近一样。
陆小乙更加怀疑了,她对申强道:“我走了,以后再找你玩,对了,以后别藏这儿吓人了,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能魂魄自动归位,懂吗?”
申强一个劲的点头,陆小乙贼笑着追玉兰而去,“娘,等等我!”
玉兰眼神特意盯着小乙跑动时的左腿,待她跑近,戳她额头训道:“不在家帮忙烤饼,出来疯什么?”
陆小乙歪头躲过玉兰戳来的手指,顺势拉住玉兰的手撒娇,“娘,我想你了嘛,就想出来寻你!”
玉兰才不信,“你那点鬼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一准儿跟着我去了申家。”
“娘,你怎知道?”陆小乙对自己的跟踪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还不简单,那申家小子一贯贪玩好耍,怎会几次三番到厅堂外晃悠,摆明儿是来偷听的我们谈话的,这会儿又见你,这不就想通了吗?”玉兰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
陆小乙拍马道:“娘,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何时才能像你这么聪明啊!”
玉兰瞪她一眼,“好好走路,胡说啥!”说完径直往前走,竟一言不提去申家的事。
陆小乙心里有好多小疑问着急弄清楚呢,小声道:“娘,你去申家干嘛,听申强说你给了申婆婆一大锭银子?”
“回去再说。”
陆小乙四下一望,没人啊,不过,即使没人也是在村路上,隔墙有耳不得不防,如今陆家可是在村里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再让人寻到什么事端,更不知被说成什么样。
谁想回到家,玉兰一头扎进后院忙烤饼去了。陆小乙更不能问清楚了,心里的疑问好似会自行繁衍成长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小乙憋得难受,瞅见给余粮挑的猫窝,心想跑一趟吧。跑动起来就不会想太多。
余粮没有进山。而是在院里修他的柜脚和桌腿,没办法,黑虎干的蠢事。他这当主人的也有责任。
院门是开着的,陆小乙大大咧咧的进来,见余粮认真的在削一截木棍,旁边放着一张站立不稳的三脚方桌。缺脚的地方用一个方凳垫着。
黑虎规规矩矩的蹲在一旁,没有像往常那样远远跑来迎接小乙。原来蠢狗心思竟被余粮带回来的小猫吸引了,此刻的小猫正趴在余粮肩头,任他手臂动来动去削木棍,小猫依然能稳如泰山牢牢趴在余粮肩头。
黑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菊花尾欢快的横扫着,想必是很喜欢这个小猫,在主动示好。而新来的小猫却很怕它。躲在主人肩头,歪头观察着眼前这只黑色的庞然大物。
最萌不过歪头杀!陆小乙被小猫歪头的样子萌翻了。屁颠颠跑过来,想从余粮肩头捉下小猫,小猫明显不愿意跟她去,小爪子紧紧勾着余粮的衣衫,小嘴儿喵呜喵呜叫不停。
强抢民猫的陆小乙立即惹来黑虎的不满,朝她大声吠叫着,好似让她放下小猫。
“蠢狗!闭嘴!”陆小乙训黑虎,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小猫爪子扒开,放到她带来的草篮里,笑嘻嘻的端到余粮眼前,“粮哥,你看这猫窝多适合呀!”
余粮微笑,“挺好。”
小猫小爪子抓着篮沿儿,露出两只水润润的琉璃眼珠,萌萌的看着陆小乙。
陆小乙早已看透这种外表呆萌本质神经的族群,跟余粮循循善诱的普及道:“呐呐,我告诉你吧,世上所有的猫都是神经病,你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它们,更不能用对待其它动物的方法去对待它们。”
“是吗?那你可得给我传授点经验!”余粮放下手里的砍刀,认真的看向小乙,“你送我的小猫,我一定要养好!”
这算是情话吗?陆小乙心儿砰砰跳,一旦余粮认真起来,她就有些扛不住,不敢去看他,于是,假装揉弄篮子里的小猫。
小猫抱着她的手指轻轻咬着。
“你慢慢就会发现,它们刚还舒服的晒着太阳,转瞬又毫无征兆的发起疯来,刚还温柔的用小爪子讨好你,转瞬又拿冷屁股对你,你以为你驯服了它,其实是它把你驯服了。”
好似证明陆小乙说的有道理,刚还抱着她手指轻咬的小猫,在篮子里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开始踢腾起来,随即再次翻身在圆篮子里追着尾巴玩。
陆小乙把篮子凑到余粮眼跟前,“看吧看吧,就跟神经病似得。”
余粮笑着把猫篮子接过去,“小猫就跟小孩一样,贪玩好耍也是正常,哪里是你说的这样。”
陆小乙瘪嘴,“等着瞧吧,不出一月你就认同我的话了。”
余粮把猫篮子端到院里一块阳光明亮的石台上,又回来削着木棍,黑虎跑到石台旁守护小猫。
“粮哥,你家桌子咋缺了一只腿?”陆小乙只顾说小猫去了,这会儿才发现余粮在削一只新桌腿。
“黑虎撞的,也不怪它。”余粮毫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祖母去世后我爹一直在外面闯荡,屋里这些家私没人看顾,好多已经朽掉,你现在看到的方桌和柜子好几处已经被虫蛀空了。”余粮知道小乙不会因为这些嫌弃他,说起来口气也是平平淡淡的。
陆小乙指着山林的方向,朝余粮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粮哥,你看那么大一片山林,能做多少桌椅柜子呀。”又指着身后那张缺腿桌子道:“虫蛀了就虫蛀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粮哥,改天我帮你到山里砍树去,咱抬回来做张大大的方桌咋样?”
余粮笑,“我还得去拜师学木匠!”
小乙看过来,与余粮目光相遇,两人相视一笑,感觉阳光愈发的明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