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楠和展昭一起去找公孙策的时候,公孙策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那本书的封皮残缺不全,书名也没有,皇甫楠只看到了奇闻两个字。
展昭陪着皇甫楠一道走进了屋里,“赵虎说你这边有发现一些线索。”
公孙策抬眼,“线索倒是算不上,但我看到一个颇有意思的民间故事,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如今正在调查的命案,作案者是不是与我一样,同样看到了这个故事。”
展昭剑眉微扬,没有说话。自从杭州那次调查的命案,皇甫楠发现凶手按照陈湘榆所写的故事顺序和手法杀人之后,展昭对这种事情忽然就免疫了。天下无奇不有,还没证实之前,他都比较倾向于保持观望的态度。
皇甫楠朝公孙策伸手,“拿来我看看。”
公孙策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她。
皇甫楠拿过册子,手中的册子翻页的速度快得让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展昭早就听说皇甫楠的阅读速度,如今一看,才知道当时公孙策跟他赞叹着说皇甫楠看书速度跟翻书的速度一样是真的。
没一会儿,皇甫楠就将手中的册子合上,神情若有所思。
展昭看向她,“说了什么?”
皇甫楠迎着他的视线原本有些凝重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将她所看到的故事转述了一遍。
传闻许久之前,有个书生要上京考试,可家中有个病重的母亲,书生为了照顾母亲想要放弃考试的机会。母亲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上京,就与郎中两人商量好,骗书生说她的病已经好转,让书生不要顾忌她而错过了考试。书生信了母亲和郎中的话就带了书童上京赴考,他果然不负母亲的期望进士及第,可当他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病死在床榻上。书生见到母亲病死,在床前痛哭失声,后来更是因为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他在晕厥的时候做了个梦,有人与他说人死并非不能复活,只要他每隔七天就能取一个七岁以下幼童的心头血给死去的母亲服下,在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的母亲就可以复活。书生对那个梦境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相信了梦境,他果然取了七个幼童的心头血给他的母亲服下,他的母亲果然活了过来,并且身体健康。那个书生侍奉母亲寿终正寝之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便将事情写在遗书上,然后书生就自缢谢罪了。
展昭揉了揉额头,“这样荒谬的事情,竟然也会有人相信?”先不说这个故事里面漏洞百出,最明显的是哪有人的尸体经过了几十天还能完好如初的?
皇甫楠对此深以为然,但古人向来迷信,而且对于处于极端痛苦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而言,这样的一个故事,有时候或许恰好会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公孙策:“大人先前怀疑这几桩命案是跟邪教祭祀之类的事情联系,因此我便搜罗了一些书籍回来看,看到这个,愣是觉得十分巧合。”
展昭坐了下来,手指轻巧着桌面:“几个幼童遇害的时间间隔恰好是七天,这个倒是一样。”
公孙策点头,接着说道:“我先前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作案者要用空心的钢针作为凶器,如果作案者当真是与我一般看到了这个奇闻,那么我想他选择钢针作为凶器的理由应该是要用那根钢针取血。”
皇甫楠皱眉,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我们无法确定作案者是不是真的看过这个故事。”
展昭:“案子调查至今一直毫无头绪,既然有这样的巧合,不妨就当作案者真的与公孙一般,看到了个奇闻并且信以为真。”
皇甫楠想了想,觉得对于这个毫无头绪的案子而言,为今之计,也只好是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展昭又说:“迄今为止,已经有五个幼童遇害,那么对于作案者而言,他应该是在一个多月前失去了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不如派人将一个月前办过白事的人家查出来,等大人从宫中回来后,我们便将目前的线索归集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公孙策点头,“也好,那我去安排一下。”
公孙策一边说着一边就离开了,屋里又只剩下皇甫楠和展昭两人。
展昭看了看天色,觉得如今也不早了,就跟皇甫楠说:“天色不早了,你是要回府吗?”
皇甫楠:“不,我先不回去。”
“你不回去还想去哪儿?”展昭皱眉。
皇甫楠侧头看向他,“我想去一趟花雨巷。”
展昭一怔。
皇甫楠低头笑了笑,说道:“我今天不小心惹了点小麻烦,如今想去花雨巷看看。”她不小心将武攸的手腕伤了,他既然说花雨巷那里有个老奶奶需要有人帮忙做饭,她当然得过去看看。皇甫楠想了想,然后抬眼看向展昭,带着几分希冀问道:“唔,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展昭又愣了下,心里难免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表面不动声色地看向皇甫楠。
皇甫楠:“……”
找借口要人陪什么的,她也是头一回,见展昭这个好似八风不动的反应,她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他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皇甫楠心里一惊转了七八个念头,最终她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她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我看——”
“可以。”
就在皇甫楠打算说我看还是算了的时候,展昭回答说道。
皇甫楠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展昭。
展昭跟她对视着,嘴角扬起一抹笑,“再不走,就真的要天黑了。”
“嗯……啊,那我们走。”皇甫楠有些仓促地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在暗叹,看来这人是真的不能对别人起异样的心思,她以前对展昭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时,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往哪儿一站都赏心悦目,但可从来不会有失神或者是不自在的时候,现在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之后,只觉得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好像是毒罂粟一样,往她身旁一站就能散发毒素,一不留神就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皇甫楠摸了摸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脏,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但又无法控制地有种愉悦的心情。
虽然如今已经是夏天了,可她感觉到的却是春天。
皇甫楠好展昭去了一趟花雨巷,少年武攸果然没有欺骗皇甫楠,那里确实有个老奶奶,需要有人前去为她做饭。于是皇甫楠回到了包府之后,就交代墨雨每天要定时送饭去花雨巷给那个老奶奶。
翌日,皇甫楠就起了个大早。
一夜都没睡得怎么安稳,因为今天公孙策要来府里帮李氏把脉,还因为皇甫楠在想展昭的事情。
谈个恋爱真是麻烦……麻烦的是如果她真的要和展昭挑明了,那可就不是恋爱了,那是订下终身之盟。皇甫楠整个晚上一会儿梦到自己跟展昭在一起了,成亲了,过一辈子了,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当了逃兵,而展昭谴责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如影随形,让她心里梗着梗着,难过到不行。
皇甫楠掀了被子起来,洗漱了之后,又心不在焉地倚着窗台。
墨雨见状,有些不解,“姑娘?”
皇甫楠回头,“我没事,有没有说公孙先生什么时候来?”
墨雨:“今日大人休沐,早膳过后,公孙先生大概便会前来。”
皇甫楠:“那摆饭吧,我用过早膳便去嫂嫂那里。”
皇甫楠去到李氏那里的时候,公孙策还没来,李氏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总是食不下咽,动辄便是反胃,也打不起精神。”李氏和皇甫楠一起在花园里散步,语气有些疲惫地跟皇甫楠说起她最近的情况,“你义兄还说我最近脾气也不好,闲暇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在打瞌睡。”
皇甫楠轻声安慰,“可能是这阵子开始变热,夏天本就容易让人心烦,嫂嫂别多想。”
李氏闻言,回头有些嗔怪地看了皇甫楠一眼,“怎能不多想,这么大个家,事事要打理,事事要操心。你义兄还说如今圣上希望他能为展护卫牵红线,我想到此事便觉得心里烦的很。”
皇甫楠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要说话,就有人来说是公孙策来了。
皇甫楠只好先陪着李氏回去。
回去的时候,公孙策也是一身白袍正在跟包拯谈论着公事,见到李氏和皇甫楠到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倒不是说怕李氏听到什么话,而是包拯不论他自己是怎么忙开封府里的事情,但不论是忧国忧民的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极少在李氏面前提及。而且最近李氏身体不太好,他也不想让她跟着瞎操心。
公孙策替李氏把脉,包拯示意墨雨去陪着李氏,让皇甫楠留下。
“义兄?”
包拯:“你明日开始,便可以回开封府了。”
皇甫楠闻言,微微怔楞了下,然后笑着说了声好。
包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说:“如今开封府里不止一个案子在忙,人手不太够,你刚好可以回去替他们分担一下。”
皇甫楠十分随和地“嗯”了一声。
包拯转头,脸上的神情忽然有些高深莫测地看向皇甫楠,问道:“听说昨个儿展护卫陪你去花雨巷了?”
皇甫楠本来觉得让展昭陪她去花雨巷没什么,可是被包拯这么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于是就干巴巴地解释:“其、其实就是天色已经不早了,刚好熊飞也要回家,顺道。”
包拯又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嫂子最近身子不好,你少让她操点心。有的事情瞻前顾后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即便是事事考虑周全也有天不遂人愿的时候。”后面的那句话,完全是另有所指。
皇甫楠刚才在院子里才被李氏敲打了一顿,又怎么会不明白包拯这句话的意思。
她想了想,然后神色十分郑重地跟包拯说道:“义兄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皇甫楠语气一顿,又续道,“在熊飞的事情上,我确实是过于多虑。但我如今都想明白了,也想好了自己该要怎么做比较好,以后不会再让义兄和嫂嫂为此事操心。”
包拯闻言,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你能想明白便是最好。”
皇甫楠自嘲地笑了笑:“自从义兄认了我这个义妹,你与嫂嫂便总是为我的事情操心。我平白无故地为义兄添了许多麻烦,平日也得你与嫂嫂的照拂,说起来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这话皇甫楠倒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这样认为。她来到开封,无端端认了个包大人当义兄,在这个世界有所庇护,后来又能进去开封府随案调查,学有所用,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说她和包拯的义兄妹感情有多深厚,皇甫楠倒是没感觉,但包拯对这个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义妹,算是颇有兄长爱的了,而李氏对她处处关心,几乎无微不至,皇甫楠心中是十分感动的。
做人总是要识得好歹,皇甫楠觉得这种时候她还要在自己和展昭的事情上模棱两可,那就太不像话了。
包拯侧头,望向皇甫楠,他对女子的容貌向来不放在心上,所谓美丑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界限,但是包拯想,他的这个义妹,应该算是颇为好看的。
包拯:“既然是一家人,便不要说这等见外的话了。”
皇甫楠一愣。
包拯的话里难得透出些许温情,说道:“既是家人,便永不言弃,何来添麻烦这种说法?”
皇甫楠闻言,笑了起来,“嗯,义兄说的是。”
一直都不太踏实的心,好似在此刻终于安定了下来,她终于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原来也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