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的父母墓地在陈州东南面的一个山上,据说这山居于陈州的东南面,是风水好地,因此许多人家都会将家中去世的长辈安葬在此。虽然是风水好地,但总归到处是坟墓,因此除了清明重阳,山上鲜有人迹。毕竟,谁都有时运低的时候,谁都怕自己跑到山上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事情。
展昭带人去李涯父母的墓地时,意外地发现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一件搭建得颇为敷衍的木屋,木屋只有门没有窗户,在山林之中,闲得有些怪异。
展昭和皇甫楠对视了一眼,随即示意皇甫楠等人留在原地,而他则足下轻点,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屋顶。到了屋顶,展昭发现这木屋不止搭得十分敷衍,屋顶也做得十分敷衍,因为没有窗户透光的缘故,搭建木屋的人在屋顶留了很多小洞,可以让光透进去。展护卫非常不合时宜地想了想,这么一个破木屋,下起雨来怎么办?
不过也得益于这些小洞洞,展护卫看到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地上铺着干草,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屋中有人没人,也一目了然。
他跃下屋顶,“里面没人。”
皇甫楠走了过去,和他一同进了屋里。
皇甫楠四下看了一眼,屋里铺着干草的地方大概是给人睡觉的,那堆干草前还有一些木屑。展昭走过去,俯身将在木屑中的一个小木偶捡了起来,转身递给皇甫楠,“这是李涯的地方。”
皇甫楠将那只木偶接了过来放在掌心中,这是李涯要方亮送给死者的那只瞌睡虎。
展昭看着木屋的墙,说道:“墙上有血迹。”
皇甫楠:“都是那些死者的吗?”
展昭:“或许不止是死者的。”展昭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与皇甫楠并肩快步走出屋子,“如果这是他对死者施虐的地方,刘玉婵不在意味着什么?”
展昭走路就跟风似的,走得很快,皇甫楠有些吃力地跟上他的步伐,“我想他应该是将刘玉婵带到埋葬小虎子的地方去了。”如果李涯认为受害者都是小虎子认为该死之人,那么他最有可能是在埋藏小虎子的地方对这些受害者动手。
展昭眼睛微眯:“李涯父母的墓地应该就在附近,时间紧迫,我们分头找。张捕头——”
“我和小戒从东边开始找。”不等展昭说话,皇甫楠就说道。
展昭瞪了皇甫楠一眼,“想都别想,你们俩都给我安分点。”上次皇甫楠的事情展昭仍然心有余悸,如今这个李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且荒郊野外可隐藏的地方太多,万一不小心……不管怎样,展昭觉得这两对不让他省心的姐弟最好是搁在他眼皮底下。
皇甫楠扫了展昭一眼,笑道:“别担心,我武功不如你,可也并不是那么不济。”说着,直接就拉着方戒离开大队,从东面的小路飞快地走了。
展昭:“……”
被皇甫楠拖走的方戒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老实闭嘴。说实话,方戒觉得展大人可能会炸毛,但是皇甫楠可能也要被展大人收拾了。
没看展大人脸都黑了吗?
方戒第一次觉得皇甫楠的行动力非常惊人,而且对一个只稍微懂点拳脚功夫的姑娘而言,皇甫楠在山林中的动作可谓敏捷。
但当他们找到李涯父母的墓地时,似乎已经比别人慢了一步。
在他们的对面,是当日他们遇见的白玉堂,一身月牙色长身,剑眉入鬓,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他手中的剑并未指向那个劫持着刘玉婵的李涯,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李涯,然后也十分不经意地扫过离李涯有一段距离的皇甫楠和方戒。
皇甫楠对着他的视线,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白玉堂剑眉微微挑了一下,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玩味儿的笑意,只听得他清越的声音响起——
“李涯,我既然已经在此,便说明你已经插翼难飞,放了刘玉婵。”
李涯背对着皇甫楠和方戒,因此皇甫楠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听到李涯的声音颤抖着,说话的语气显示出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失常的状态:“你……你、你不要多管闲事,她们都该死!你看到了吗?小虎子正站在你身旁,仰着头看你,他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放过她?”
白玉堂眉头微皱,一副“你有病”的神态看向李涯。
皇甫楠看到白玉堂的神情,默默地汗了。
李涯继续神神叨叨:“那天雪很大,天都黑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在大雪里一直走一直走,可是走着走着,他走不动了,身上又变得很热,他说他害怕,想要回家,可是他要是回家了,害怕我会打死他。可我怎么打死他呢?我从小就疼他,什么事情都想顺着他,就算有时候打他也是为了他好,可就是这些女人!”李涯的声音忽然提高,“就是她们这些长舌妇,将小虎子吓得不敢回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可他却不愿意跟我回家了。”
白玉堂:“……”被李涯挟持在手里的那个女人,显然已经很虚弱了,可是因为对方手中的匕首一直卡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只好紧闭着眼睛动也不敢动。
白玉堂牵了牵嘴角,觉得跟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人讲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冷笑一声:“怎么?被我抓了个正着,所以打算装疯卖傻?你想杀了她?去,杀了她你也一样跑不掉,你不是说什么小虎子就在我身旁吗?就让他看看你是怎么杀人的,动手吧,赶紧杀了她。”
方戒:“……”
皇甫楠:“……”
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白玉堂这样嚣张的,他到底是来添乱的还是怎么搞?皇甫楠皱了皱眉头,觉得照这样下去李涯手中的刘玉婵性命堪忧,于是悄无声息地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正要拉开弓箭,忽然有一只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地回头,只见是板着个俊脸的展昭,只见手指微弹,两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已经射了出去。
展昭声音平板地说道:“这是你以前塞给我的细针,说公孙都在上面喂了迷药,足以让一只大象睡上一天的。”
果然,只听到李涯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而前方的白玉堂身影一闪,及时将已经吓得腿软的刘玉婵拉开,避免她不小心被李涯手中的匕首错伤。与此同时,展昭的身影也已经飞掠至白玉堂跟前,两人相对而立。
白玉堂:“……”
展昭:“……”
皇甫楠和方戒对视了一眼,很有一种一个不小心前面两人就要开始一场猫鼠大战的感觉。
白玉堂将手中的刘玉婵一放,双目冷冷地看向展昭,然后目光落在已经躺平了的李涯,目中尽是不屑。
“非常时候非常手段,惭愧。”嘴里说着惭愧的展昭脸上的神情并不惭愧,,他甚至还说:“人命关天,相信白五爷定能理解展某情急之下的举动。”
白玉堂目中的不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高冷的模样,然而周身的低气压则让人无法忽视,“这一局,你赢了,但我也没输!”语毕,便已经拿起佩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甫楠眨了眨眼,“这一局?难不成有下个案子的话,他还要来搅局跟你分个高低?”
展昭回头,看了皇甫楠一眼,没有理她。
皇甫楠愣了下。
展昭觉得从刚才皇甫楠拉着方戒先行动的时候,自己心中就有一把无可名状的火在烧着,于是他强压着火,将昏迷不醒的李涯绑了起来,然后问旁边那个吓得腿软,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刘玉婵:“能自己走吗?”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回来的刘玉婵显然七魂六魄还没完全归位,愣愣的没有搭腔。
展昭眉头微皱,正要说话,这时皇甫楠上前,一张清丽的脸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刘大婶大概还没缓过来呢,她就交给我吧。”
展昭面看见她的笑容,心底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唾弃起自己来,一见到她的笑容就要毫无立场地缴械投降了吗?可是,不缴械投降难道要跟她论个对错不成?展昭心中摇摆不定,他对着这样的笑颜心根本就无法硬起来,但随即又想到刚才皇甫楠带着方戒理都懒得理他的神情,觉得就算是他想跟皇甫楠较真论个对错,皇甫楠大概也觉得他很无聊……于是,心中一阵失望之情的展昭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绑起来的李涯丢给随后跟上来的衙役,转身离开了。
皇甫楠看着那个消失在她视野里的颀长身躯,彻底愣住:“……”
展昭好像是在生气……是她的错觉吗?
方戒的语气无限同情,“皇甫,你好像不小心捅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