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天连思棠上过门后,昨天连诚也来了,他是独自来的,没带楚凝。
楚寻自回京后略安顿了一下就进了宫,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按理来说,连诚一个大老爷们来拜访已婚表妹,是应该带着女眷的,更何况那女眷就是表妹小姑子。
但是,自从娶了表妹小姑子,并深刻了解了她是什么性情之后,连诚觉得,这媳妇儿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智商差点还不要紧,可得一说话就罪人这本事是真的要命。
还有他的老岳母,那也不是一般人,仗着个当官的儿子在他家搅风搅雨,跟他娘斗的天昏地暗,而他们家呢,看在楚寻的份儿上,还真不敢下什么狠手。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蠢货,不着痕迹让人受罪的手段他有的是,连诚看人是相当准的,没几次就抓住了岳母容氏的弱点,只要容氏一闹,他就暗里收拾楚凝,对比于容氏这种经年的老泼妇,楚凝那级别就真的不够看了,更何况那是他媳妇,收拾起来可比岳母明正言顺多了。
几次下来,楚凝吃了暗亏还说不出道理来,只知道打砸骂街,可容氏却是人老经历多,明白这夫妻里头的道道,想想跟儿子媳妇半点不亲,闺女又被人捏在手里了,她就闹出天花又能怎样,憋憋屈屈的,到也暗自叹息着消停下来了。
这一消停,就彻底没在翻过身来,成亲三年有余,连诚虽自讨已将楚凝调,教的指哪儿打哪儿了,可是,鉴于表妹已经厌恶小姑子到把她嫁给自己的程度了,连诚也就没把她往楚府带。
当然,他不是什么好饼,却也能保人一世无忧,吃穿不愁,楚凝呢,相貌普通,品性不佳,却有个当官儿的哥哥,按他俩的条件来说,算是两将就,并不存在谁吃了多大亏的说法。
理虽是如此,但按连诚想来,他是占了大便宜的,表妹为了让他接受楚凝,可是把他安排到了林国公门下做事,虽然他现在还没个正经官身,可宰相门房七品官,林国公不是宰相,他也只是个师爷,可走出门去,却比平常六七品的小官还威风。
这条件,别说让他娶楚凝,就是让他娶容氏,他都愿意。
连诚非常感谢表妹,真实的,没有任何虚假的感激,所以,但凡表妹交代的事,他都会尽全力去查,表妹让他仔细京中的流言消息,盯紧简家那个出家的简玲,连诚也很认真的做了。
表妹走的这三年,他往雒阳送了无数回的信,浪费了很多银子,简老太太磕死的事,他隐晦的猜到了某个惊人的事实,正愁着漠北打成‘那样’,没有商队往那边走,信送不出去的时候,表妹一家华丽丽的回来了。
连诚等了一天,估计着表妹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整装上门了。
他说的,就是简老太太的死因。
自从简玲出家之后,连诚恐怕是关注她关注的最勤的一个人了,从她出家,生病,被欺负,到设计自己名声远波,在被靖北王接进府里,刷名声带暖被窝,一人两用,他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甚至,连靖北王迷信,所以特别信任简玲能给他带来好运,所以出入都带着她,使她在靖北王府地位超然的事,连诚都知道。
虽说是表妹逼的简玲出家,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表妹一家现在都外放了,却还让他暗搓搓的监视人家,这点连诚是有些不解的,可是直到简老太太出了事,连诚才知道,他这位简三表妹,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因为连家有不少土地,所以春耕那天,他也是去拜了耕神的,而且,很凑巧的,他家的马车就跟在简府马车的后头,他是眼睁睁看着简老太太磕死的,血溅当场,惨烈无比。
当时他吃惊归吃惊,却没起什么别的心思,只以为简老太太是自己倒霉催,才谁都没事,就当磕死了她,可是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赶情那天简府四辆主子坐的马车坏了仨儿,独留下一辆好的,本是准备着一家四口,简老太太,简知洲,连氏带着瑾哥儿一起坐的,可没成想临出门前瑾哥儿起了热,连氏就留下照顾他,没跟着出来。
简知洲本是跟简老太太坐在一起的,可半上嫌气闷,就自个儿出去骑马了,也得亏如此,要不然,他也跑不了。
这是要一网打尽的节奏啊,要不是瑾哥儿起热,简知洲嫌闷,这完全是四个主子一起磕死的结局。
连诚不相信巧合,无数看似巧合的背后都有内情,好端端的,为什么四辆马车坏了仨儿?为什么偏赶上一定要出门的时候坏?往年去耕神庙的路上从没出过事,为什么今年简老太太就惊了马?而且还那么寸的一脑袋磕死了?
一个巧合或许真是巧合,可这一连串的就叫暗算了。
连诚心里发凉,这得多大仇多大恨才要灭人满门啊?简家什么时候招来这么个狠心肠的仇人?原本,他根本没往简玲身上想,毕竟简玲姓简,无论多大矛盾都有血脉在那儿关着,可是真到那天,简老太太下葬的时候,简玲素服来拜,那嘴角的冷笑,面上的寒意……
尤其是她看着简知洲和连氏时那充满遗憾和仇恨的眼神,简直让连诚不寒而粟。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但连诚却是本能的一直关注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头到尾全都被连诚看在眼里了。
参加葬礼回来后,连诚开始调查,然后,他知道了,春耕前一天晚上,有人看见靖北王府侧门出来了两个侍卫,随后没多大功夫简府就进了贼。
简老太太磕死的那条路上,连诚也晃忽看见过两个气质英武,面色冷硬的男人。
虽然没什么实际证据,可连诚就是觉得简老太太的死跟简玲有关,说不出理由,这是属于男人的直觉。
简玲恨简老太太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简老太太送她进庙里当了姑子,让她受了苦楚,可简老太太会送她出家的根本原因却在简如那儿,一个从犯简玲都下死手灭人全家了,更何况简如这个罪魁祸首了。
综上所述,连诚觉得事情很严重,茫然回京啥也不知道的表妹一家很危险,所以,他就屁颠屁颠的来打小报告了。
“万没想到,表少爷对咱们还挺实心。”宁玉感慨着,遥想当年小姐还抽飞过连少爷的后糟牙,导致他现在一张嘴还黑呼呼的,本以为那时就断了亲,谁诚想还能有今天的成色。
“连诚啊,那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简如笑说。
“小姐,您说老太太真是三小姐让人暗死的吗?”宁玉凑到简如身边,跟做贼似的小声问。
“谁知道呢?”简如摇头,其实她心里到是有两分认同简老太太的事真是简玲干的,毕竟那位算计起人命来从来都没手软过。
前世她当阿飘在简玲身边呆了十多年,但她一直都没弄清楚简玲的心理,面对她们,简玲似乎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从另一个时空而来,自觉高人一等,从未在这个世界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投入真正的感情。
就简如觉得,简玲似乎把这一切都当成了话本,而她就是写话本的人,她没把这个世界当成真实的,她就是在游戏。
所以,她漠视她们的生死。
不过,简如忽然笑了起来,前世,她死之前,简玲一直顺风顺水,除了最后两年间被她吓死之外,基本没什么闹心事,可是今生,她算是一路不顺,直接滑到庙里去了,也不知道这一连串的不顺心,会不会让她觉得这世界真实一些。
“太太,林二奶奶来了!”有小丫环在门外禀告。
闻言,简如猛的愣住了,眼中充满惊讶。
“快请她进来。”被宁玉轻推了一点,她才反应过来。
“林二奶奶怎么忽然上门了?”看着小丫环反身跑出去,宁玉茫然摸不着头脑。
“大约是为了戚月的事吧。”简如琢磨了一下说道。
“林小姐,唉……”宁玉早就知道了林戚月的事,此时也只有长叹一声,不在说话。
气氛几乎一下就低了下来,似乎连曦哥儿都感觉到了,他哼叽了一声,不自在的动了动,张开小嘴,‘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简如和宁玉几乎一同扑上去,拍胳膊抱腿儿,在顾不上别的了。
林二奶奶进寝室的时候,简如还没把曦哥儿哄好,这位‘小祖宗’正咿咿哑哑的抓着简如的一把头发,玩的高兴哟。
“我这身子不顶事,不能出门迎接二奶奶,真是失礼了。”简如这话听起来挺正常,如果她没被曦哥儿抓的咧着嘴,歪的脑袋的话。
“真是,唉……”怎么拽都拽不出头发,简如羞的脸都红了。
“简妹妹,别急,我也是孩子娘,能怪罪什么。”林二奶奶捂着嘴笑了笑,眼中充满善意。
“来来来,让我看看咱们曦哥儿。”林二奶奶几步上前,坐在简如身边,从头上拔出一个彩色的凤鸾钗,拿到曦哥儿眼前晃当,嘴里还说着:“哥儿,看这儿,好不好看?”
婴儿的眼睛是看不清楚东西和颜色的,不过那流苏晃起来确实明显,曦哥儿眨了眨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流苏半晌,忽然歪了歪头,伸出手就去够。
终于解放了头发,简如连忙唤人把曦哥儿抱下去让我郭稳婆看着,这才收拾收拾自己,坐正了跟林二奶奶说起话来。
林二奶奶为什么来,简如心里很清楚,没等人家问,她就直接把关于林戚月的所有消息都说了出来,只可惜,虽然是一起秋狩的,可林戚月夫妻早早就出去打猎了,根本就没碰到一起,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信是景总兵得了,是我从戚月府里摸出来的。”简如说,不管林戚月最后能不能找到,这件事她得先说清楚,这功劳的头一份,是景喻和林戚月。
“我知道了。”林二奶奶感慨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现在槐洲的庆元帝一系早被屠的一干二净了,景喻养下的那些人也随着石之檀战死了,如果楚氏夫妻把这事瞒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总算,小姑子没白认这姐姐,林二奶奶背过身擦了擦泪,景喻找到了漠北判国的证据,这两年就算没白干,哪怕是找不回来,是死了,也能像石之檀一样,在史书留个为国捐躬的好名声,庆元帝也必追封,她小姑子好歹有个死后哀荣。
这个时候,没人认为景喻和林戚月还活着,可事实上,林戚月就如同九命猫妖一样,一次一次的刷新着人们对她生存能力的认知。
就在两个人说了半天话,简如表示了对楚寻一去不回的担心之后,林二奶奶态度犹豫的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下了决心一样的说:“简妹子,最近这京里不怎么太平,万岁爷着急用人,你相公和我家那个在一块儿,到是不会有事,只是你……”
“你要是在城外有庄子,到不如抱着瑾哥儿去庄子住两天,或许,直接住到我府里来也行。”林二奶奶郑重的说。
“姐姐,你是说……”简如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指了指北边。
林二奶奶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离楚府不远处的靖北王府前堂里,简玲正拿着一套做工粗陋的,但绝对华丽闪瞎人眼的化妆工具,在一个面貌普通的女人脸上描描画画,表演大变活人给面前的靖北王看。
“王爷,您瞧瞧她,可像郡主?”整整两个时辰过后,简玲拉起‘作品’展示给靖北王,脸上满是自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