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连夜收到四百万现银的消息,就跟一阵风一样迅速的在京师重地扩散,第二天一大早凡是能吃上朝廷俸禄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可见大清朝堂这保密工作有多差劲了。
晚清曾经有人分析过这种现象,为什么满清朝廷保守不住秘密,很大的原因就跟这个八旗制度有关系。
八旗子弟不是生产,也不用寒窗苦读,下生就有一份钱粮,只要你粗通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四肢健全不是残废,怎么也能在军队里混一口饭吃,甚至不用工作也能得到铁杆的庄稼。
这种制度就会养大量的闲人,而闲人都是多是非的,他们每天聚在一起吹牛侃大山,手里捏两个文玩核桃,架上笼中鸟,每天茶馆、戏园子、酒馆來來回回那就是一个玩。
其实很多给朝廷泄密的八旗闲汉们,也不是为了钱,更沒有什么敌对势力去收买他们,他们就是闲的,就是要在聊天吹牛的场合让自己显得很牛,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这才是京城爷们的范儿。
后來这种范儿越传越广,甚至连汉臣官员们也都有样學样,从那以后大清的朝堂也就再无秘密可言了。
就比如说这几天,户部多了四百万现银的消息跟风一样迅速传播,所有被拖欠俸禄、旗饷的人们凑在一起纷纷猜测什么时候户部开恩能给大家伙补一点,可惜都等了三天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沒有。
这下九部还有八旗都慌神了,一个个私下串联,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给朝廷施压的施压,四百万两银子一下子吹皱了四九城这面深水塘。
“诸位同僚啊,你们围着我也沒用,其实这次递解进京的银子说是四百万……我跟您们透个实底吧,其实真正银币也就二百万两,都是琉球铸造的龙纹银币……嗨,您们真别说,人家那工艺就是好,弄出來的就是比咱们弄的漂亮……”
礼部这位消息灵通官员显然有点话唠,而且很爱歪楼,一番话能转移好几个话題,最后气的周围同僚揪着他的衣领子吼道“说正经事儿……别扯那用不着的,你还想不想让大伙请你了。”
“哎呦,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说啊……其实只有二百万两是真正的银子,其余二百万两都是江南发行的那些户部债券,十圆、五圆、一圆面额的,听说以后还要出什么五角、两角、一角的面值……”
“二百万的现银,朝廷是不会动的,那就是户部的压库银,真正给咱们发的其实就是那些纸质的债券……”
话沒说完礼部这些官员就炸锅了,别看之前朝廷欠钱不给,他们不敢闹,但是现在朝廷居然想用破纸片糊弄他们,这可就是无法容忍的了。
“无耻啊,无耻……朝廷拿咱们当什么,三岁的孩子一样好骗吗,户部把地方督抚的白条卖给肖乐天,他肖乐天回去把白条拆分成小份的债券,然后再卖给咱们朝廷,朝廷这不就是脑子进水了吗。”
“让人家肖乐天欺负成这个样子,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时候也不知道那位官员早上吃多了盐水煮黄豆,正肠胃不好的,噗的一声,一个臭屁就放出來了。
整个屋子弥漫了一股黄豆半发酵的浓重味道,那几个义愤填膺演讲的官员,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结果一个大喘气把一多半的臭气都给吸走了。
“呕……你你你……我们说朝廷呢,你出來配合什么啊,呕……”
那名进行生化攻击的官员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有什么办法,不怕你们笑话,我家里现在就剩下半串小钱了,如果三天之内我弄不到钱,我就得当老婆的簪子去……”
“呜呜呜……十年寒窗啊,我这是造孽啊,出來当这个破官,一份油水沒有,还老欠我们的饷银,天天吃盐水煮黄豆,那是什么感觉,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这时候旁边一名感同身受者幽幽的说道“哎……谁还沒吃过黄豆咸菜呢,我教你一个窍门啊,过段时间入秋之后你买点雪里红切碎了腌制,回头跟黄豆一起煮,味道真的不错啊……”
还沒说完呢,就听啪的一声响,那名悲愤的放屁官员吼道“打什么岔,咱们都混成这个德行了,你还说什么雪里红……老子我难道不知道雪里红,我都快吃吐了……”
“我是说,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国朝官员们的脸都已经丢尽了……我们要抗争,必须要抗争。”
“对,我们要抗争……”周围的官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可是回头一想怎么抗争啊,难道也學那些太學生们去游行。
就在这时候,礼部大门外一名杂役,跑的满头大汗的冲了进來“大人,诸位大人啊,好消息……哎呀,户部要发俸禄了,一次性给大家补一半的拖欠呢,诸位大人请客的时候可一定要带上小的啊。”
那名杂役满以为会得到诸位大人的赏赐呢,可是沒想到却看见了一群愤怒的脸。
“看看,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我倒是要看看国朝还要脸不要脸,走,同去户部,要是林尚书有脸给咱们这些破纸片子,我就摔到他的脸上去。”
“走,同去。”一群人杀气腾腾的站起身來,向着户部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那名杂役吓的脑袋一缩赶紧溜号了。
礼部和户部相互距离都不远,中间就隔着一个兵部衙门,这圈礼部官员安步当车,一会的功夫就见到了户部的大门。
他们不是第一批來的官员,现在户部大门内外已经川流不息快人满为患了,更让人惊讶的是,户部大门外居然还有一群商号的伙计,甚至还有酒馆的跑堂。
“你们看看,一听说发拖欠的饷银了,居然连京师的商家都惊动了,他们鼻子倒是蛮灵的,知道官员们兜里有钱了,肯定是要花的,都來主动招揽生意了……”
“拉倒吧,我看不是招揽生意,他们是來要债的,咱们这二年可沒少欠这些买卖人的钱啊,一听说发俸禄了都怕咱们跑了呗。”
这话说的真丧气,礼部这些官员一个个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