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家的孩子多早熟,同治也不例外,他当然知道宫变是怎么回事,而且由于他接受的帝王教育,让他对宫变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但是同治毕竟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一丝纯善并没有泯灭,在他的心中你可以杀死敌人,但是不能侮辱敌人,尤其是对方还不是敌人而是同在一座紫禁城里的亲人。
小皇帝知道自己是无法违逆母后的,所以心中这点火气一直在积累,直到今晚听见了雾隐小鬼这番‘大道理’他心中的火山勃然而发。
“贱婢!安敢用此毒计……拖出去杖毙!淮军能挡住肖乐天?能够远征欧罗巴的铁军,是他们淮军能抵挡的吗?”
慈禧拉着同治的胳膊,小皇帝还不停口的骂,气急的时候抬脚就去踹。这时候雾隐小鬼也豁出去了“陛下,听奴婢直言……现在肖乐天攻破了天津卫,却没有继续西进甚至没有留守在天津,这说明他肖乐天也没有实力或者说胆量进攻北京……”
“这里是明清两代帝都,这里是百姓心中龙脉的所在,别看肖乐天他现在琉球称王称霸的,但是觊觎北京,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老百姓对朝廷虽然有些怨言,但是皇权威严还在,民心并没有变……”
“所以肖乐天他要等啊!他所等的就是一个大义名分,李鸿章说的很明白,如果肖乐天携着欧战狂胜威风回国的消息让慈安知道了,这个女人很有可能秘密召集肖乐天勤王的,因为京畿之地只有肖乐天的军队跟任何派系都没有瓜葛,而且战力还强……”
“所以奴婢恳请太后忘记之前的恩怨,和东太后和谈啊!不就是分权吗?他慈安知道进退的,她应该知道什么是国事为重!只要和谈成功了,太后请取走奴婢的头颅,平息天下民愤去!”
雾隐小鬼也急了“就算慈安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我们也不用怕,此战淮军必胜!”
“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同治厉声喝问。
“因为奴婢来自扶桑,因为奴婢是忍者出身,因为我们自有一套白昼观云,夜晚观星的秘法,奴婢我就能预测未来十天天气……陛下!太后!请相信奴婢,明天京畿之地必有大雨,而且这场雨会缠绵十天左右……”
“陛下,太后啊!这是老天都在帮咱们啊……”
就在说话间,突然殿外又起了一阵怪风,几扇通风的窗户被拍出巨响,吓的殿内人心中一进,抬头看去树叶尘土随时狂风正往殿内灌呢。
与此同时,在京师以西的武清县城西北一个叫小谋屯的地方,一座崭新的大营矗立在官道南侧,而在营地的中央却离着绿营的旗子。
无数周边百姓路过这里,都目光惊恐的看着这座黑压压的营地,门口那些士兵虽然瘦弱但是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怎么也都不像是绿营兵。
这里就是李鸿章临时驻军的大营,也是他防范肖乐天进军的决战之地。
夜半,风气。李鸿章望着大帐外啪啦啪啦作响的旗子,心中无比惊愕那个日本女人的观气之术。
“厉害啊,这撮尔小邦也有这样的人才,她说下雨会下雨?”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中原人恐怕永远都不懂日本那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是个什么样子,地震、海啸、台风、火山爆发,当然还有无休止的战争。
地震、海啸、火山爆发这类灾难是人类所无法避免的,但是有一种气候却是人类能够判断的,那就是风霜雨雪。
农业社会几千年积攒下来的经验不仅宝贵而且繁杂,能够预测天气不仅可以帮助农事,也可以帮助军队作战。而雾隐小鬼所研习的就是一种观测天象推测未来气候变化的神技,其实说白了就是无数人类经验汇总并提纯罢了。
“嗯!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如果事态真如她所预料,打起了雨战,那么我们淮地士兵,怎么也比这群北方人强……雨水大了对火器也是一个克制,看样子胜算又多了两分啊!”
李鸿章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把目光投向了大帐里的一位客人,一名披头散发正抱着一碗面狂吃的落魄将军。
“梅勒将军,慢一点,慢一点……这里有我们从淮地带来的小菜,尝一尝……”没想到李鸿章所招待的将军正是从塘沽退下来的梅勒,淮军游骑兵从武清官道上给劫来的。
“多谢少荃兄……兄弟惭愧啊!惭愧……”梅勒一边说着惭愧,一边用大海碗挡着脸,看来两次败给一个人,是有点丢人了。
李鸿章也不恼,接着看案头的公文,直到梅勒放下面碗用手巾擦嘴之后才发问“梅勒将军能不能给兄弟讲讲此战的细节,对我描绘描绘这群新军到底有多厉害?要知道我们很有可能也要跟他们开兵见仗了……”
“少荃兄你带了多少兵?都什么配置?”
“三千步卒,全部都是米尼弹洋枪,其中还有一部分后装的德赛莱……骑兵只有一些通信用的游骑兵……”
“不够不够……”李鸿章还没有说完梅勒就摇头了“有没有炮?有没有重甲?什么都没有你绝对不是肖乐天的对手……”
梅勒回忆起塘沽战场上的残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地狱里来的杀神啊,全军蓝衣蓝裤,不着寸甲,脑袋上都是洋人的漆皮大檐帽……他们手中一人一把连珠枪,好像叫什么斯宾塞,能一次连续发射七枚弹丸,顷刻间就是一片弹雨……”
“这些人中间还有一些神枪手,二百步之内说打哪里就打哪里……我无数的军官都是造他们的害,你说说军官都死绝了,我还怎么指挥军队?”
李鸿章眉头一皱“火器这么厉害?那他们一定不擅肉搏了,咱们可以用大刀长矛对付啊?”
“呵呵……我的少荃兄啊,你当那些新军不敢肉搏?天爷啊,他们就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一样,排着队列用刺刀阵往前突击,而且还唱了一首大逆不道的歌……”
“那些人高唱‘上山就是虎,下海就是龙’每当这首歌响起之时,整个战场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们恨不得喊碎了喉咙……”
“可怕,实在是可怕,那明晃晃的刺刀阵,加上那首魔鬼之歌,捅穿了我们无数的军阵,多少八旗勇士惨死在刺刀阵之下……”
“对了,还有一批人叫做拔刀队,也叫外籍军团,一个个都是日本浪人……一米多长的锋利日本刀,跟车轮一样翻滚,刀光过后人马俱碎啊!”
梅勒惊恐的不停擦冷汗,这场战斗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更可怕的是,这群人的蛊惑能力,大沽口炮台的绿营兵就是让他们蛊惑反的……可是这群老鼠一样的绿营兵,最后居然能跟咱们八旗健儿肉搏了……真是不可想象啊!”
啪的一声,李鸿章把案牍丢在了桌子上,很不快的说道“梅勒将军言过其实了吧?我知道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兄弟我也不是审问您的官员,何苦诓骗于我……这么说那肖乐天的兵都是天兵天将了?”
梅勒脸一苦“少荃息怒,少荃兄息怒……您听我多说几句,我可真没有骗你啊!”
“这群士兵确实厉害,玩火器、玩肉搏、拼士气都是顶呱呱的……但是他们也有破绽的,这可是我们满人用血换来的经验啊……”
李鸿章一听这话口,心里就骂开街了“该死的废物,到我这还想榨油?这东西你都想卖钱?算了,他现在要的无非就是贿赂朝堂的买命钱罢了……”
想到这里,李鸿章喊道“来人啊,给梅勒将军送上两万两银票……你也不要推辞了,要搁在往常,我是不会给你钱的,你这不是到难关了吗?京城里不用银子开路可不行啊……快快快,拿好了……”
“你放心吧,京城里兄弟也有些门路,到时候自然会为老兄说话的!”
梅勒捏着银票,眼泪唰就流下来了,他拱手说道“哥哥的仗义,兄弟心领了……我也臊得慌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梅勒这回也不说二话了,从怀里掏出那份折子,递给了李鸿章“少荃兄,赶紧抄一份,兄弟我的心血可全在这里了……”
“肖乐天的新军不是神兵天降,他也有不足之处。首先,新军不披甲,只穿毛呢布料军服,虽然轻便易于行动,但是难以防御弓箭、子弹……”
“尤其是弓箭抛射,只要我们能找到有利地形,选择抛射之法对抗新军,自然能够保护自己杀伤敌人……”
“其次,新军无骑兵团,只有少量的通讯和侦察骑兵,他们对抗骑兵必须要靠战壕和铁丝网,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骑兵队一样可以战胜他们……”
“再次,新军居然没有大炮,这真是很奇特的一点,新军只有四门古怪的连射枪,火炮却一门都没有,从这一点看肖乐天就好像没从欧洲待过一样,连咱们大清都知道火炮有用了,怎么他们却一门都没有?不应该是没钱啊!”
“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新军人太少了,塘沽城内我估计新军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五去,那样的强兵根本就没法量产……我坚信,我十分肯定的坚信!”
梅勒咬牙切齿的说着,就好像嘴里叼着的是肖乐天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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