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着底下众人,眉头紧蹙。
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他如何能不知?
不过就是想借着此事让他废后罢了。但他知道,凤印丢失虽事关重大,但却绝不至于让他废后另立他人为后。
他也绝不可能废后。
若是当真废了皇后,那长孙无忌等人,岂不是又要举荐士族之女为后。
一旦士族之女正位中宫,原本气焰好不容易下去了一些的门阀士族岂不是又要复起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诸卿所请,朕已知晓。”
“只是凤印丢失一事,事关重大,皇后乃一国之本,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朕不好轻易动摇皇后之位。”
“毕竟,她膝下……尚有四位皇子与一位公主,朕就算不顾念皇后,总该顾念皇嗣。”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今日之事,不过就是他默许的罢了。
长孙无忌虽为先帝之顾命大臣,又身为国舅,皇帝自是尊重的。但在高位久了,难免有些高处不甚寒,私底下还不知道要如何不顾君臣身份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此就算他顾念长孙无忌乃嫡亲舅父,但也不得不如此行事。
“圣人。”
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对付武后的机会,长孙无忌自是不愿放过。
见皇帝依旧不表态,他又沉声道,
“老臣知您宠爱太平公主,又格外倚重代王、潞王两位殿下。”
“只是这凤印虽不比传国玉玺重要,但毕竟也是象征着皇后身份,如今说丢就丢,怕是不妥。”
“毕竟……下旨鸩杀陈诸良的旨意,上面所用印章,正是早前丢失的凤印。”
太平公主.“这陈诸良本就是长孙大人您提拔上来的,如今他死了,长孙大人您难过在所难免。”
只见长孙无忌话音将落,大殿旁边便想起一道开门声。
太平从门后走出,在看向他时,眉宇间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怒火,让长孙无忌心中一愣。
太平公主虽为皇帝幼女,但却是武后所出。十数年来,因着安定公主未满周岁而早夭的缘故,皇帝对她很是疼爱。
长孙无忌站在十几步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公主此话何意?老臣不懂。”
太平公主.“是不懂还是装懂,太尉大人心中清楚。”
“太平,你来做什么?”
太平公主.“父皇,今日儿臣本是要去甘露殿探望父皇的,但是儿臣与五皇兄在甘露殿左等右等,一直都没有等到父皇,便知道一定是在甘露殿中被朝臣们拖住了。”
太平公主.“却不想,听到了您与长孙大人的话。”
太平公主.“这样的事,儿臣本不该多言,只是事关母亲,儿臣不得不插嘴。”
武后平日在政事上虽杀伐果决,但是在太平这个小女儿的面前,纵使武后再怎么杀伐果决,也会露出一抹慈爱的神情。
平日武后便总是说,太平虽为女儿身,但女子未必不如男,因此这些年来,她一直默许着皇帝将太平带在身边,无论是诗书礼易还是治国理政,只要是李弘、李贤他们有的,太平几乎都会有。
李弘忙追出来,看了看太平,又看了看李治和长孙无忌等人,只见那帮老臣此时在看向太平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平日里在看向他和父皇时从不曾有过的戒备与不屑。
这是他们在看向母后时才有的眼神。
这也难怪了,父皇的身体一向不好,母后插手朝政日久,这些老臣心有不服也是正常。太平与母后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都极为相似,如今母后已然插手政事,他们自然是不愿再来一个太平。
“父皇,是儿臣没有拦住妹妹,请父皇恕罪。”
“无妨。”
皇帝对此并不在意。
太平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私底下他们也总是说起时政,太平心有成算也是自然的。
“太平的性子朕最清楚,你哪里拦得住她?”
说罢,他又看向太平,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你有何看法?”
长孙无忌观皇帝态度,心中暗道不妙,
“圣人,公主乃金枝玉叶,圣人宠爱公主,老臣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公主毕竟年幼,又是女子之身,议论朝政,怕是不妥吧?”
等过了三月初,太平也不过十五岁罢了。如此年少,说出的话如何能令人信服?
太平公主.“那我倒是问问长孙大人,为着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便怪罪我母后,又是何道理?”
太平公主.“是,我母后保管不妥,以致凤印丢失,的确是有失察之罪,但这并不是各位大人来质问我父皇的理由。”
太平公主.“诸位大人都知道凤印事关重大,不想着先如何寻找,却跑来我父皇这里哭闹不休,怕更是不妥吧?”
太平公主.“长孙太尉身为太尉,又是皇祖父任命的顾命大臣,不想着为君分忧,却在这里为了你长孙家的利益逼迫天子,与犯上不敬又有何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