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您跟这儿说相声呢?
乙:对,今儿说个新段子。
甲:行啊,一身儿的名牌儿,多少钱置的?
乙:这身儿,得几千块。
甲:再除以10吧?
乙:哎,这是怎么说话呢?
甲:说实话,是不是在动批拿的货?
乙:我这身份,能跑那儿淘换东西去?跌面儿。
甲:上周六下午三点多钟,你在我们那儿的二楼,318摊儿上挑的不正是这身儿吗?
乙:您认错人了吧?
甲:我承认有模样长得特像的,可您这《巴黎圣母院》卡西.莫多的脸儿,属于濒危物种,能认错吗?
乙:您说话也太损了。我是在那儿买的,怎么着?
甲:早承认多好,非得把底儿抖搂出来才认头。
乙:你是怎么认出这身衣服的?
甲:我自己进的货还不认识,再说了,你和我那伙计,为了能侃下10块钱,愣是戗戗了俩钟头,围观的人,还以为打架了呢。
乙:这砍价儿也是门学问。你原来是练摊儿的,那以后我买衣服就去找你了。
甲:没问题,不过,您去之前,得先和我打一声招呼。
乙:您不盯摊儿啊?
甲:我不只是这一摊儿,别处还有。
乙:在木樨园?
甲:不是。
乙:在三里屯?
甲:也不是。
乙:秀水?
甲:那儿原先有一个,后来撤了。
乙:那也没什么好地儿了。
甲:在多哈有一个,在阿布扎比有俩。
乙:在多什么?听着像新疆的地名。
甲:不太远,一个在卡塔尔,另俩个在阿联酋。
乙:哦,都开到阿拉伯地区了?那您是大老板了?
甲:您别客气,还是叫我练摊的吧,听着顺耳。
乙:您这买卖都做出了国,在这么称呼您,就不合适了。
甲:真不是客气,这么叫我,听着不闹得慌,十来年了,早习惯了。
乙:您打小就练摊儿?
甲:对,没听过:龙生龙、风生风、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乙:那您多咱学会打洞的?
甲:啊?
乙:不是,我是想说:您是多咱学会练摊儿的。
甲:噢,这是遗传。我爷爷那辈儿就练摊儿。他早年间挑担儿,在四九城里叫卖,凭着一条肉嗓子,愣是养活了一家人。后来,有了点积蓄,趸了个小铺子,这才正式做了个小买卖。
乙:不易。我可听说了,早年间在北京串胡同儿做买卖,可讲究个吆喝。
甲:那叫货声儿,也称为“报君知”。早年间,北城多是大户人家,深宅大院居多,吆喝起来费劲儿;南城呢,买卖铺户林立,地皮贵,净是些小四合院,院子不深,得吆喝。
乙:那您知道怎么个吆喝法儿吗?
甲:我没赶上,只是听老人说过,学的不像,您多担待。这一年四季,都有货声儿。您比如到了春节庙会,卖灌肠的、茶汤的、冰糖葫芦的、风车的、绒花的、风筝的,多了去了。就学一学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冰糖--葫芦...;还有那用线穿成大挂山里红的,这么吆喝:还有两挂啦--山里红呦!
开春后,买花儿的见多。到了阴历五月,有那推着独轮车的,叫卖刚下来的煮嫩玉米,这么吆喝:五月鲜儿的来就是嫩,赛过房珠笋来尝个鲜儿!还有:刚出锅的熟玉米,不嫩不要钱。
到了夏天,卖凉甜食的居多。你比如买西瓜的,支个摊子,叫卖声儿是:吃来哪--脆沙瓤儿的大西瓜。卖冰盏儿的也代卖酸梅汤,这么吆喝:又解渴、又带凉,又加玫瑰又加糖,不信你就弄碗尝一尝;酸梅汤儿来--哎--一个大子儿一碗呦。
卖冰激凌、雪花酪的也不少,这么吆喝:冰激凌、雪花酪,爱喝凉的你就开口咯--盛的多、给得多,又凉又甜又好喝。
到了秋冬天,卖吃食、
卖玩物的居多。因为该进入严冬了,人们得猫冬了。卖小金鱼、蛤蟆骨朵、小螺丝的是这么吆喝:哎--小金鱼儿来咳,蛤蟆骨朵大田螺丝来。另外,像什么卖芸豆饼的、卖羊肉包子的、卖半空儿的也不少。
天桥有一家卖香面的,吆喝起来好听:买一包嘞买一包,香面装进绣荷包。金毛狗、郁金香,薄荷冰片茉莉香,买包装进衣襟里,一阵风来十里香。
后海那里卖白花藕的、鸡头米的居多。每到冬至,卖冻疮药的特火,他是这么吆喝:冻手、冻脚;贴上,就好。卖萝卜的、卖柿子的、卖果子皮的挺多,有一种卖挂拉枣、呱呱丢儿的,吆喝起来好听。
乙:我拦您一句,什么叫挂拉枣,呱呱丢儿啊?
甲:挂拉枣就是把枣儿的核去掉,烘干,用线穿起来卖的一种吃食;呱呱丢儿就是剔下的枣核,因为它上面还有枣肉,卖主舍不得扔,就卖给小孩,叫做呱呱丢儿。二者合着卖,好听:挂拉枣、酥又脆;大把抓的呱呱丢儿!
北京的冬雪一下啊,景儿是不错,可干冷干冷的,出不去屋儿。这时,就有那担担儿的,串胡同叫卖。比如,卖羊头肉的,吆喝起来好听:唔哦啊--羊头肉啦!买混沌的不易,那副胆子得一百五十多斤儿。分别挑着小炉子、小柜子,家伙什,皮、馅儿,各种的调料,筷子、碗儿等。那一嗓子,能把树上的雪糁儿震下来。
乙:不至于吧?
甲:你听啊:混沌哎噢---开锅哎噢--
乙:您知道的还真多。
甲:这只是老北京货声儿的百分之一,我学的也只是些皮毛,让您见笑了。
乙:您客气。自打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北京的新楼已经湮没了许多的胡同,吆喝声儿少多了。您父亲也做买卖?
甲:对,他是改革开放后,北京第一批的个体户。那时,他蹬个三轮儿,趸点儿服装,四处叫卖。
乙:那时,管他们叫倒爷、板爷。
甲:1983年,他在西单服装大楼前的夜市租了一个摊儿,专卖时髦衣服。那地儿,就在现在大悦城那块儿。
乙:他们也讲究个吆喝,你会吗?
甲:这咱门儿清。小时候,我还帮他看过摊儿呢。学两句:哎--瞧一瞧,看一看啊,有阿兰德龙的大裤衩儿、山口百惠的毛围巾、史泰龙的喇叭裤、高仓健的趿拉板儿了啊!赶紧来、赶紧选啊,过了这阵儿就没这个价儿啦!...
乙:还真是这么吆喝。那您是什么时候做的买卖?
甲: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开始。在老秀水那儿,刚开始时,可苦了,风吹日晒的就是一些小棚子。后来,老外来的挺多,那时的丝绸、服装也便宜、质量也好,老外常常来拿货。后来,贴牌的、高仿的全上来了,生意不好做了,我就撤了出来。到了动物园,这儿还行,适合练摊儿。
乙:您现在也不讲究吆喝了?
甲:谁说的?这年月有这年月的吆喝法。比如有拍手法、语音提示法等等。
乙:那您说说怎么吆喝的。
甲:您比如这拍手法吧,我雇俩伙计,在门口一站,见到过路的就拍手,招呼:欢迎光临、今日打折。
乙:那时候还真这样。有时候刚走到店门口,冷不丁的旁边来个拍巴掌的,能吓人一跳。
甲:语音提示法还算是个小发明呢。我学街头卖报纸的方法,在店里放了六个喇叭,天一亮就放,那声儿特响。
乙:您学一学。
甲:往里走、往里看,过了这村,就没这点儿了。还有:本店清仓、全场打折。那些日子,我晚上睡觉,脑袋里都是这声儿。
乙:我听着也闹心。跟过去的货声儿差远了,这其中还有蒙事的呢。我们胡同有一个买鞋的小店,经营不善,老板就想了个主意,到处贴上:“全场甩卖,最后三天”。可过去三年了,那小店儿还开着呢,也没个生意。胡同里的孩子们编了个顺口溜:“说是三天关,愣是开三年;这个小老板,实在太难缠!”
甲:别说,这招我也用过。后来一琢磨,不是那么回事。谁比谁傻多少?蒙人家一回行,成天蒙人,这买卖也就别做了。可要是再回到过去那种靠吆喝做生意的日子,也不现实。
乙:那您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甲:我啊,与时俱进。编成动漫形式,结合自己商品特色,在网上进行视频宣传。让蜡笔小新穿着我们的服装,也挺美。
乙:这不就是广告吗?
甲:广告也是门学问。早年间的吆喝,就是凭一条肉嗓子在做自我宣传,以达到盈利的目的。它是以声音为载体,向受众传播产品特色的一种营销方式。现在的人们,生活节奏都很快,不可能再坐在院里听您的吆喝声儿。
如何在短时间里,吸引消费群体的视线,提高人们的关注度,让潜在的消费者转化为实际购买力,这都是新时期里,商家应认真思考的问题。
乙:行啊,看起来,您还真的动脑子了。
甲:那是,没听说过:“干什么要吆喝什么。”头些日子,我还花钱雇了一些人,专门在各大网站为我们的品牌造势。
乙:造势?
甲:就是帮我们说好话儿。以消费者的名义,赞美我们的品牌。
乙:谁要是批评你们的商品,他们还帮着删帖?对吧?
甲:有时也那么干。
乙:那个,那叫“水军”。就是过去常说的托儿。我最腻味这些人了,谁出钱,就替谁煽呼。见财眼开、风紧就跑,简直就是一帮水耗子。
甲:不许你侮辱我的人格。
乙:我这是骂他们,又没说您。
甲:我小名就叫水耗子。
乙:啊?!这事闹的。
俩人鞠躬、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