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向傍晚,天阴沉起来,冷得更透彻了。
瓦尔基里和宇喜多急急地跟随村民往城镇中心前去,风一打紧,瓦尔基里就往宇喜多的身后躲:“鬼知道哪里来的癖好,只要观察者一死,天气总会被神弄得这么死冷死冷的。我看我还是回幽玄比较好。”
幽玄因为地势的关系,并没有幻雾川这么冷到骨子里。
“瓦尔基里大人的意思,只要找到了下一任观察者,气候也会正常起来。”宇喜多想起了自己出生那年的传说。
“普遍情况是这样的,创世神并不喜欢那些愚蠢的人类,观察者一死,更有借口惩罚那些人类了,呵呵。”
小女孩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但不得不说她穿得着实太少了,敞开的衣领和单薄的衣服让人很容易为她担心,可风魔并不在意。
“恩,我还是回幽玄比较自在。别忘了找到最中意的人选,送到天照山。”
“哪……里……?”
“天照山,四土的中心,天照山。哪里会有神做出最终决定。”
宇喜多哦了一声,实际上并没有往心里面去…≦,。
“记得以后回你的水虺殿,免得有什么事连你人也找不到。”
“恩了……”宇喜多点头:“我记得我出生那年特别的寒冷,按照你所说的,如果是那年死的观察者,为什么我直到二十二岁才成为新的一任?”
“二十几年……对于什么神来说,连个弹指都不算的事。”风魔道:“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那么几天的事,呵呵。”
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二十几年,可能就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
前去探路的村民回过头来道:“前行就是城镇了。”
宇喜多和风魔望向耸立的城门,比起高耸的建筑,更为醒目的是城门下拥挤的难民,正等着城门大开,就算拼上死也要挤进去。
“两位大人,因身份关系,俺就不能前进去了。”
风魔打了个哈欠:“我就不往里去了,现在这边正在政治更替,记得哦,卷入杀戮,你也是会被杀死的哦。”
宇喜多一笑:“知道了。”
三人分手,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
村民往回去了,风魔则是绕过城池前往幽玄的宫殿去了。只有自己还往着幻雾川的中心城市前去。一天工夫,自己又变回孓然一身,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
宇喜多转身望向城门,夕阳勾勒出一道金边,像是个站立在这片土地的巨人,门前的木桥被收了起来,脚下是黑压压的难民。
城门口内侧是两排士兵,严防着难民进入。
“我是幻雾川的居民,打算入城。”
“请出示证明身份的旌券。”
“呵……这又是什么?”宇喜多略略吃惊,发现并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我不过出来买个冻萝卜而已……”
这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最后进城的时间也被自己这么错过了。
宇喜多绕开城门的位置时,想起以前这边还没有这么个金碧辉煌的城门,顶多是两条小渠沟。如今城内城外之间却隔了一道高耸的城墙,城外有条河流,严冬之下,河面上漂浮着碎冰。
尽管造的很是高耸,但里面的森林依然能显露出来。
明亮的月色隐藏在城中的森林后面。
宇喜多转身离开,决定回到河对岸支个火挨过这一晚再说。回头时,河面上有一团黑影子。黑影子似乎站在河里很久,发现对方看过来时,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扑通一声掉进河里了。
黑影子挣扎了两下,又重新站起来。
这里是浅河,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到宇喜多膝盖的地方,可河水已经在黑影子的胸口处,确切的说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袋而已。
“……河童吗?”宇喜多想到了小时候听到的民间传说,遇到……活的了?
“你也是想进城吗?我也想进去。”是一个细细嫩嫩的女孩子声音,很平静:“但是都被封死了。”
“姐姐!”河对面一个幼童用含糊不清的奶音哭道。
河里的黑影子从河里抱起一条鱼苗,回到河对岸。
月下,城外,宇喜多就看面前这个小女孩子趟过冰冷的河水,走到对岸,升起了火,烤起了手掌大小的小鱼苗。
大冬天里,就看着她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体上,却无暇顾及,忙着生火烤鱼,河对岸还有一大批难民就此生活,就挤在城门外的河流对面,仅仅隔着一条河流和一道门,却和城里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小女孩子看着宇喜多:“没用的,你上不去的。城里的士兵为了防止难民的进入,在城墙内有弩手把守的。”
宇喜多看着对岸的白嫩嫩的小女孩,绕了过去。
“你不冷吗?”
烤鱼的香味已经冒了出来,小女孩熟练地在上面撒上去除腥味的植物粉末:“还好,不冷。”
宇喜多看着她将烤制好的鱼肉剥下来,拌在糠饭里,喂给叫她姐姐的幼童吃。
小小的火光下就看着这对姐弟人小小的,碗小小的。
有个难民经过,顺手踩灭了她身边的火苗:“万一把野兽怪物引来了怎么办?”
宇喜多脱下自己的外衣,丢给女童:“别冻坏了。”
女童低下头,裹着衣服,像一根小蘑菇,挤出一句平静的“嗯”。
宇喜多听着心里暖了一下,一边嫌弃地找了一块干净的地,睡去了。
次日一早,在难民的推搡声宇喜多睁开了眼睛。城门大开,为难民发放粮食,不过是些稀粥,为的是安抚难民,不让他们造反。
宇喜多则是往反方向而去,这一片区域的地形早已扎根在童年之中,所以该怎么进城,纵使是有可怕弩手的威慑力,也不在他的话下。小半日的脚程,果然城墙爱去不小,原来这里有一座小土山,虽不高,但堵去了东角,为一个缺口。
宇喜多轻松地跃至山巅,转而下山时,就听身后一记扑通声,随即是有什么东西滚落声。
这里之所以连城墙都不用建,因为山里的野兽可是免费的雇佣兵,许多难民宁可冒着被弩手射杀的危险,也不愿闯这座小土丘而被野兽们撕碎。
滚动的声音随即停止,另外一方面冒出了呼哧声。
这回可以确定是野兽!
宇喜多拔剑,剑光炸入眼帘,如冬日里的寒风,野兽察觉也不敢前行,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这时,彼处滚动声已经停止,冒出了两个脑袋。
“弟弟,你没有事吧?”一个稚嫩且熟悉的声音露了出来,随即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起。
野兽调转方向,盘算着攻击这两个孩子。他们看起来太鲜嫩了,一定很好吃。
野兽呼哧了一声,脚掌在泥地上摩擦着。
宇喜多收剑,仿佛已经从这场战斗力已经抽身出来。
小女孩紧紧拽着幼童的手,而幼童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本哭泣得声嘶力竭的幼童反而被眼前的野兽所吸引,手指了指,反而觉得很有趣,咯咯得笑了。
野兽有六足,豹身虎头,怎么看都不是个有趣的东西。它太饥饿了,脚一点,直扑向他们,这送来的大好美食简直是一顿大餐!
眼见野兽的利齿就要咬下女孩的头颅时,自己的头颅先被人砍下,宇喜多在野兽扑来的那一刻重新拔刀,一招使之到底。
野兽的恶心的头颅顺着刀落滚落至女孩子的脚前,飞溅的血柱如泉水一般不断冒了出来。
宇喜多收刀,他看到面前这个目光纯洁的女孩子的眸子里折射出不洁的画面,可他已经无能为力。幼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吃着手。宇喜多走过去,轻轻地捂上了她的眼睛。
抱着她们俩走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
他放下她们:“你们往前走,能回到原先的城外。”
女孩往前看了一眼,又看向宇喜多:“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着你。”
清越的声音斩钉截铁道,眼前的小女孩内心有着超越年龄的强大与成熟。这种成熟区别于之前见到的瓦尔基里大人,她更像是残酷世界里兀自向阳的小草。
“你没有父母了么?”宇喜多蹲下身子同她说话。
“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女孩皱眉:“你不用这么和我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阿优。”女孩回答。
宇喜多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道:“你们别跟着我了。”
女童点点头,牵着路都不太能走的男童回身就走了。
宇喜多继续翻过山头前行,冬天的山丘上也是万般萧瑟。没多久,宇喜多又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出来吧。”宇喜多皱着眉道。
那对姐弟便又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你们到底有什么想法?”
幼童早就走累了,被女童背在身上,口水乱流,哼哼唧唧的,时不时咬上一口女孩的肩膀。
“想跟着你。”
宇喜多转身:“不行。”
可不知是宇喜多走太慢,还是女童的毅力超乎常人,一个大叔,一个背着幼童的女孩子走进了城池。
整整走了一天,女童喂了幼童吃了一些食物,自己则饿了一天,但她并不在意。直到夜色坠下,宇喜多都没有甩掉他们。
土山丘阻碍了城墙的建设但并没有阻碍城中的防守,宇喜多随着缓坡走入两座建筑之时,听到风吹草动的弩手架起弓弩,三名弩手接着月光看着山脉上隐隐约约冒出了黑影,起初以为是猛兽,因为没有人能够从这座虽不起眼但是可怕至极的山丘上下来。
“张弓!射!”弩手的组长发出口号,可是话噎在了喉咙里时,宇喜多从晃晃悠悠变出的黑影一转眼冒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轻松地拿剑的剑柄击晕了他们。
随即一个背着幼童的女孩冒了出来,宇喜多笑起来:“你这是我见过最有韧性的小朋友了。”
他蹲下,摸出弩手兜里的一些兽骨。
“原来还是以兽骨作为货币的啊……”宇喜多自言道,转而把兽骨交到女孩子的手里:“拿去吧。找一个舒服的地方睡一觉,今天也够你这小朋友累的了。”
女孩低头一看,捧着兽骨的小手脏脏的。
就在这时,肚子里响起了一声惊天雷。
“哈哈,拿去吧,这是点兽肉。”宇喜多拿出早上杀死的野兽的肉递给女孩:“好啦好啦,别再跟着我了。”
宇喜多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女孩子的眼睛流露出如月色一般通透的光芒。
宇喜多冲她挥手:“安啦,从今天起你们就不是难民了。好,那我走了。”
女孩还是纠缠在宇喜多的膝盖前。
“不是我不想救助你,以我的身份,不能和任何人有关联。”
女孩仍然不为所动,一边顾及着背着幼童一边围在宇喜多的膝盖前。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优。”
“阿优,我不能带你走,你现在也进入城池了,就安全了……”
“我想跟着你。”
宇喜多皱着眉,突然举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眼前的两个跟屁虫是怎么纠缠上自己的?
他推开女童的手,转身离开,这一次女孩也知道不能再追上去。
便是此时,一道马蹄声隐隐传来,日夜赶路的信使骑马经过此路,宇喜多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跃飞回来,将两个孩子抱到路边。
女孩躲在他的怀里,呼吸细腻温暖。
宇喜多叹了一口气,将她们两人扛在肩上,找休息的住所去了。
次日一早,女孩就在宇喜多的屋前等着,以至于宇喜多开门之时不大不小地吓了一跳。
“早安,大人。”
宇喜多皱眉,感叹一声,我不就出来买冻萝卜么,怎么扯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来?
“你叫什么名字?”
“阿优,大人这是你第三次问我名字了。”
宇喜多皱眉:“知道了,你干嘛?”
“我想以身相许,以后大人去哪儿,阿优也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时,宇喜多正在喝茶,差点一口呛进大脑里。
话音刚落,一声啼哭声,幼童从隔壁的屋里摇摇晃晃地爬出来,口里是含糊不清的“姐姐”“姐姐”。
女孩抱起幼童:“这是我的弟弟,不过,我去哪儿,他也去哪儿,虽然还不能做什么活,但也算附赠品了。”
宇喜多皱眉:“我要这货干什么?”
幼童从女孩的怀里挣扎着想往宇喜多的怀里爬去,宇喜多嫌弃地往后避开,再次去倒一口茶。
女孩放下幼童消失了,约莫一刻后噔噔噔地跑了回来,手里端着一木盘,盘上是精致的粥和糕点。
“问店铺借的厨房,我自己做的。”
宇喜多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勺,却发现意外地香醇好吃。
这近百年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粗茶淡饭的早已习惯,第一次吃到这么营养丰富的早点还颇为不适应。
“……你是叫阿优对吗?”
“嗯。”
“你想跟着我?”
“洗衣服做饭,我都会。”
“这是……”宇喜多试图甩手,却发现已经被这个奶声奶气的幼童死死缠住:“放手……”
“这是我弟弟,他今年一岁了。超级乖的,来,给大人笑一个。”
幼童再次想着口水乱流地往宇喜多身上扑。
宇喜多轻轻地推开幼童,谁知幼童的嫩手已经环抱在宇喜多的胳膊上,如有强力胶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叫什么?”
“他还没有名字。”阿优低头,道:“叫……青儿?呵呵,现取的。”女童指着宇喜多的衣服,那里有一片青色的纹路。
就是此时,尘封多年的记忆不温不火地翻开了封面,宇喜多眼前浮现起那年冬天里抱着自己亲身骨肉的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仍然像一把锐器一样。
他望着眼前楚楚望着他的两个小家伙,阿优尽管少年老成,但坐在那里依然显得那么稚嫩,只是眉眼里有着不服输的劲,手边是那团无比黏人的糯米团子。
“阿优这种名字太常见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他找出纸,女孩就在边上研墨。
片刻,他在纸上写下“天野沙罗”四个字。
可这四个字对于女孩来说,太难了,她皱着眉,愣是没有看懂,却又不好意思说,就这么阵阵地看着。
宇喜多逐字地念给她听:“天野”。
“天野。”女孩照着念了一遍。
“沙罗”。
“沙罗。”她又跟着把这四个字再次念了一遍,她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念书学写字,更没有想到她最先会写会念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他给她起的名字——天野沙罗。
“你能再写一点给我看看吗?”天野轻轻地问,语气里是怎么掩藏都遮不住的天真。
“写什么?”
“嗯……你的名字?”
宇喜多便写下自己的名字,宇喜多直家。
天野认认真真地跟着他念了一遍,就这么靠在他的膝盖前。这时,东风无意吹开了窗户,白色的纱帘随着略带寒意的风轻轻拂动。
宇喜多起身将窗户关妥,无意间看到窗外的树木,林间不知何时冒出了绿芽,忽如一夜春风来,原本的萧瑟不知不觉之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春痕。
宇喜多看着脚下的木地板上被阳光照出一块规则的图形,眼前这对姐弟,一人正在端端正正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宇喜多的名字。另一个白包子正在好奇地玩墨,将自己弄成了个大花脸似地。
“那么……弟弟叫什么呢?”女孩抬起头问。
宇喜多皱着眉,看着那团白花花的道:“……就先叫白包子吧。”
或者……白萝卜?
宇喜多再次想起,他只是想出来买一些冻萝卜回去的,而已。什么?”
“他还没有名字。”阿优低头,道:“叫……青儿?呵呵,现取的。”女童指着宇喜多的衣服,那里有一片青色的纹路。
就是此时,尘封多年的记忆不温不火地翻开了封面,宇喜多眼前浮现起那年冬天里抱着自己亲身骨肉的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仍然像一把锐器一样。
他望着眼前楚楚望着他的两个小家伙,阿优尽管少年老成,但坐在那里依然显得那么稚嫩,只是眉眼里有着不服输的劲,手边是那团无比黏人的糯米团子。
“阿优这种名字太常见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他找出纸,女孩就在边上研墨。
片刻,他在纸上写下“天野沙罗”四个字。
可这四个字对于女孩来说,太难了,她皱着眉,愣是没有看懂,却又不好意思说,就这么阵阵地看着。
宇喜多逐字地念给她听:“天野”。
“天野。”女孩照着念了一遍。
“沙罗”。
“沙罗。”她又跟着把这四个字再次念了一遍,她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念书学写字,更没有想到她最先会写会念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他给她起的名字——天野沙罗。
“你能再写一点给我看看吗?”天野轻轻地问,语气里是怎么掩藏都遮不住的天真。
“写什么?”
“嗯……你的名字?”
宇喜多便写下自己的名字,宇喜多直家。
天野认认真真地跟着他念了一遍,就这么靠在他的膝盖前。这时,东风无意吹开了窗户,白色的纱帘随着略带寒意的风轻轻拂动。
宇喜多起身将窗户关妥,无意间看到窗外的树木,林间不知何时冒出了绿芽,忽如一夜春风来,原本的萧瑟不知不觉之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春痕。
宇喜多看着脚下的木地板上被阳光照出一块规则的图形,眼前这对姐弟,一人正在端端正正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宇喜多的名字。另一个白包子正在好奇地玩墨,将自己弄成了个大花脸似地。
“那么……弟弟叫什么呢?”女孩抬起头问。
宇喜多皱着眉,看着那团白花花的道:“……就先叫白包子吧。”
或者……白萝卜?
宇喜多再次想起,他只是想出来买一些冻萝卜回去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