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沈在野道：“我说得没错，那个时候你的年纪，正宜嫁。”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今天吗？”陆芷兰似笑非笑地问：“那时候你对我说，我该嫁人了。”
“我的回答你记得吗？”
沈在野没吭声，穿过纱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在走神。
“记得。”沈在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非我不嫁，要不就嫁给比我还好的人，让我惦记一辈子。”
花车四面通风，上头挂满了赵国用来祈福的花串儿，陆芷兰瞧着，低笑道：“夫人可真是费心了。”
“我也算是做到了吧？”陆芷兰笑了笑：“你恐怕真的得惦记我一辈子。”
轻哼了一声，沈在野带着陆芷兰便上了花车，慢悠悠地往街上而去。
“你做到了。”沈在野点头：“可是你高兴了吗？开心了吗？”
桃花心有余悸地摇头：“你们吃好玩好，妾身在府中恭候便是。”
她本是不用被扯进这一场纷争里的，本可以嫁个好人，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却固执地听了别人的话，进了大魏的皇宫。
三国的中秋节都是差不多的风俗，吃月饼赏月，街上挂花灯卖花环。沈在野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姜桃花一眼：“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出去？”
陆芷兰微愣，侧头看着他：“你是不希望我进宫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桃花将脑袋埋在沈在野的胳膊里，决定还是好好休息，明日起来安排府里的赏赐和沈在野陆芷兰的出游问题。
“这话我一早就说过了。”沈在野看向前头，淡淡地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子，该有安乐幸福的一辈子，宫里不是你的归宿。”
然而今年，就只有她一个人远在异乡为异客了。
“可……”可湛卢当时不是劝她进宫吗？她以为那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以前在赵国，她是最盼着一年当中的中秋节的，因为这个时候师父总会进宫，给她和长玦带很多好吃的月饼，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谈天说地。
“你自己的脑子，都不会想想问题的吗？”沈在野皱眉：“以我的性子，你当真觉得我会踩着女人往上爬？徐燕归当时是不是还提醒过你，不要信别人的话，信我的话就可以了？”
摸摸鼻尖，桃花老老实实地自己爬回来，吹熄了灯，抱着他蹭了蹭。
陆芷兰有点傻了，看了花车外低着头的湛卢一眼，愣愣地道：“但他的确是你的心腹吧？”
谁担心她了？沈在野不悦地将她扔一边儿去，自己躺上床，闭眼睡觉。
“是我的心腹没错。”沈在野颔首，目光凌厉地扫了湛卢一眼：“就是因为我太信任他了，所以他才敢胆大包天，听了焦常留的话，假传我的意思给你，让你进宫。”
“有什么好委屈的？”桃花挑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也挺好，爷不用担心。”
这误会也是有多年了，她一直将错怪在他的身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陆芷兰低笑出声，喃喃道：“枉我还一直以为得了你莫大的亏欠，原来竟也是我会错了意。”
“不觉得委屈？”
当时湛卢传了话来，说是焦大人的意思，让她进宫助沈在野一臂之力。她满心觉得反正不能得他眷顾了，不如就帮他一把，让他好继续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这样一来，说不定还会感激她。毕竟是湛卢传的话，多多少少也该有他的想法在里头。
桃花眨眼，认真地想了想，道：“往日的中秋，我都是同师父和长玦一起过的，今年么……就和青苔一起吃个月饼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嫁给了明德帝。只是之后发现，沈在野对她的态度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冷漠。她觉得沈在野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所以才因爱生恨，怨他至今。
“你的中秋要怎么过？”他问。
没想到竟然是她一直错怪了他。
想得可真是周到！沈在野板着脸看着她，心想这小丫头为什么就这么听话呢？让她不介怀就当真不介怀了？肚量这么大不如给他怀个双胞胎？
苦笑一声，陆芷兰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不早给我说？”
“妾身明白。”桃花点头：“妾身觉得爷可以对她再好些，中秋节的时候妾身会为你们准备花车，爷可以带着陆娘子逛一逛国都，最后躺在花车里赏月也可。”
“你已经进宫，再给你说这个，难道不会让你绝望？”沈在野问。
当真只说这些？沈在野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芷兰是当真很不容易，所以她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也别太介怀。”
会，若是刚进宫听见这样的事实，她可能会崩溃。心里有别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本就是一种折磨，更何况这种折磨什么也换不来，那她多半会选择自尽。
“没什么啊，聊聊衣裳首饰罢了。”桃花笑道：“爷还喜欢听这些女人的事儿？”
“你倒是体贴。”陆芷兰垂眸：“被我怨恨了两年，竟然一直都不解释。”
晚上的时候，沈在野过来了，拎着她十分好奇地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现在解释也不算晚。”沈在野道：“你现在明白就好了。”
殉葬？桃花摇头，明德帝是死在她手里的，她哪来的脸面殉葬？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觉得陆芷兰真的很可怜。
真是豁达啊，陆芷兰低笑：“看来你心里当真不曾有我半分位置，所以才这样看得开。若换做姜桃花呢？你舍得让她怨恨你两年吗？”
青苔更不理解了：“她要是当真那么在乎明德帝，怎么不殉葬啊？”
心里一顿，沈在野不悦地皱眉：“你我叙旧，又何必提她？”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肯定不是了。”桃花叹了口气，带着她准备回争春阁：“爱一个人久了是很容易变成习惯的，她放不下的只是习惯。”
“你怕是根本不会舍得让她进宫吧？”陆芷兰斜眼：“她若是嫁给别人，你还能有这般的镇定？”
“什么？”旁边的青苔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她爱的不是咱们相爷吗？”
“芷兰。”沈在野平静地道：“当初我要是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给你说了那样的话，知道他们送了你进宫，我也会拼命阻拦。不为别的，毕竟相识一场。”
撇撇嘴，陆芷兰轻哼一声，扬着下巴端着手便走了。桃花站在凉亭里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她可真是爱惨了明德帝。”
问题是他当时正在国都之外忙碌，根本不知道这群人干的好事。
“好。”桃花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哭了。”
眼里微微一亮，陆芷兰笑道：“我原谅你了。”
起身将手帕还给她，陆芷兰吸了吸鼻子，睨着她道：“我当真会加把劲的，到时候失了他的心，你可别哭。”
就算始终无法接受她，但他到底还当她是朋友。这么多年的怨恨嗔痴，如今误会一解，也当真是该放过自己了。
突然觉得沈在野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可能本身就是一种报应吧？
不知是谁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像举一个巨大的鼎，举起来要花很大的力气，放下来也要花很大的力气，但当你真的不在乎那个鼎了，随意一扔，倒也比什么都来得轻松自在。
“……”
她可能早就不喜欢沈在野了，所以现在的心里没有多难过，反倒是一片宁静。十几年的感情，她用十几天回忆了一遍，然后终于可以彻底释然。
“加把劲！”桃花握拳：“甩进去了就别放他出来！”
“咱们回去吧。”陆芷兰道。
被她这话震了震，陆芷兰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几眼：“你不用同情我，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等沈在野当真爱上我的时候，我会狠狠把他甩进十八层地狱的！”
“这么快？”沈在野挑眉：“你不看外头的花灯了？”
这种对自己体贴周到一心一意无私奉献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吧？最重要的是，虽然看起来总是不像好人，但陆芷兰的心里一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本性纯良，奈何遇上沈在野这大灰狼。
“不看了。”陆芷兰睨着他笑道：“中秋节还是要跟家人在一起才好。”
眨眨眼，桃花摇头：“没啊，我觉得你挺好的，要是我是沈在野，一早就娶你了。”
家人？沈在野愣了愣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朝外头吩咐：“湛卢，回府。”
“不要。”陆芷兰瞪眼：“你正经一点，我现在是要抢你男人的女人，还这么轻松跟我说话，看不起我是不是？”
“是！”湛卢应了，连忙调转马头。
配合地点头，桃花道：“对，风是有点大，你要不喝点热茶？”
“真可惜，看样子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了。”陆芷兰躺在了花车上，看着上头的夜空，啧啧了两声：“要让姜氏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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