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疑点迎刃而解,他愉悦地勾起嘴角。
如意邀功地道:“还是我厉害,大人可否排除我的嫌疑了?”
他看她一眼,眼神恢复漠然:“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保持对每个人的怀疑是刑部司的本分。”
如意好气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舍不得我走呢。”
此话一出,面前这人刷地变了脸色:“姑娘慎言。”
饶是开过好几次玩笑了,这人的反应还是这么大。
他也许是想吓唬她,叫她不要再乱说。但对如意而言,反应越激烈的人,逗起来就越有趣。
她眨眼,恶劣地笑开:“大人不觉得吗,你我当真相配呢,谁家姑娘敢看尸体还替你找证据呐,也只有我了。”
沈岐远果不其然又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缩,嫌弃之意无以言表。
如意抬袖掩唇,矫揉嗲声:“小女情场失意,正是难过时,大人不如就将小女带回宗正司,好叫外人知道我柳如意有了新归宿,免得再拿宁远侯的事来戳我脊梁骨。”
他又退一步,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你做梦。”
说是这么说,如意打眼瞧过去,就见他背脊僵硬,墨睫轻颤不止。
她笑得眼波荡漾。
沈岐远年纪甚轻,行事却是老成,生得秋神玉骨,但稍说两句就着恼,尤其恼起来那下颔紧绷眼波汹涌的模样,真真动人极了。
整个人间好似都因着他有趣了两分。
沈岐远垂眸吩咐人收集好证物,又将尸体送去衙门剖解,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
“我听人说,你先前总往侯府送龙团胜雪。”他面无表情地道。
如意眨眼,在脑海中找了一圈儿便点头:“是啊。”
“那是贡茶,柳太师尚且未得赏赐,你从何而来?”
提起这个如意就叹气:“还能是哪儿,黑市呗。”
柳如意那个傻子为讨贺泽佑欢心,总去黑市上买些寻常人家得不到的好东西给他,尤其龙团胜雪,一年要送三回。
她甚至都能看见柳如意递出茶盒时脸上浮起的红晕。
如意连连摇头。
女之耽兮,尽付傻b。
沈岐远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想买一顶九凤冠,不知你有没有门路。”
九凤冠?
如意咋舌:“大人真是家底厚重,那东西可抵得上临安侯潮门一座宅子了。”
“你只说有没有门路。”
“有是有。”她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但是黑市是讲规矩的地方,一般不往里带新客,越是贵重的东西,越只能熟脸去买。”
“那便你替我买。”他道。
如意:?
现在的人托人做事连个请字都懒得说了?也忒嚣张了些。
她撇嘴就想回绝,还没吐出字却听得他道:“若是难办,你便随我去宗正大狱。”
贵门买卖禁中之物,在大乾是流放之罪。
如意嘴角抽了抽。
这人真是好本事,还与她玩上白吃黑了,看着挺正人君子的,没想到为了一顶女人的凤冠也会出此下策。
眼下她这身份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的,如意也就没多纠结,爽快答应:“可以。”
沈岐远将视线移开:“你既有命案嫌疑未除,又有事没办完,便去宗正别苑住几日。”
宗正府专司贵门之事,为保一些贵人的颜面,在大狱之外还设了别苑,除了看守严苛之外,宗正别苑与寻常宅院没有差别。
如意一听,行啊,反正住哪儿都是住,人家那儿还安全。
于是她也就放松往车厢里一靠,舒舒坦坦地等着到地儿。
“坐有坐相。”沈岐远提醒了一句。
如意哼笑,半阖着眼睨他:“此处又没有旁人,松一松肩背怎么了。像大人这般随时都将脊背挺直如松,不累得慌么。”
“君子慎独。”
“你是君子我不是。”她摆手,“大人接着慎独,小女先歇会儿。”
于是沈岐远就眼睁睁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睡了过去。
车厢里安静下来,满盈的薄荷香气里混进了一缕醇香酒气。
他放在膝上手指紧了紧,脸色不太好看,唇瓣微启,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如意本是要睡着的,莫名就觉得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从额心到鼻尖,再到嘴唇,再到下巴。
她睁开了眼。
旁侧这人转头看着窗外,似是一动没动。
她不由地笑了:“从见第一面我就想问大人,是不是对小女有些想法啊?”
他表情漠然:“姑娘多虑。”
“是么,那大人可敢看看我?”
这有什么不敢的,沈岐远冷眼扫过去。
如意眸光几动,长眼潋滟如秋日起风的碧波湖,带些探究,又带些挑弄的戏谑之意,清澈灵动得沈岐远能从里头看见她的念头——
将他按在车壁上。
挑起他的下巴。
双唇交叠,辗转。
沈岐远:“……”
他恼恨地别开了头:“你在想些什么东西!”
如意笑吟吟地托起下巴:“又是大人先躲开。”
“躲避目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虚,还有一种是心动。”
“大人是哪一种呢?”
她尾音绵长,如同在逗弄小孩儿似的,就等着看他恼怒脸红。
沈岐远低头,额前碎发在鼻梁上落下几缕阴影,嘴唇也有些发白。
如意怔愣,收拢手正想反省自己是不是逗过头了,就听得他轻声道:
“是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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