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远被这人给气笑了。
饶是知道自己是她借来挡外头那人的,但她这脸是不是翻得太快了些,连个过渡都没有。
“大人。”周亭川愧疚地进门,“属下只是去楼下了一趟,谁知道他们会……”
“罢了。”他拂袖,“府中的护卫可安排妥当了?”
“大人放心,里外里围了三层紫帽侍卫,任什么飞贼强盗也闯不进去。”
那些人可不是普通飞贼强盗。
沈岐远沉吟:“给府中的人说一声,最近尽量不要出门。”
“是。”
大案将破,暗中窥视之人必定按捺不住,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用什么来威胁他。
“阿嚏!”
如意坐上自己的华盖宝车,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发毛。
她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嘀咕:“这天倒是越来越冷了。”
“奴婢在府里熬着热汤呢,姑娘回去就能喝。”剪灯在车旁道。
回去?
轻叹一口气,如意哼笑:“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太师府怕是没那么好回喽。”
柳如意倒贴贺泽佑四年,日进斗金的铺子白租给他四年,往贺家跑也跑了四年,整个临安都知道她是贺家半个媳妇儿。
但现在,贺泽佑说要娶文贞雪。
这消息没两日就会四处传遍,到时候以柳太师那爱重面子的性格,一定会把她当众打死,好用她的血把他那高贵的门楣给洗清白。
正想着,车就突然调了个头。
如意感觉到了,正想夸剪灯反应快,却听得她在外面尖叫:“姑娘——”
马车倏地往前疯跑起来,车厢晃荡不已。
如意扶稳车壁抬头,感觉有四五个人落在了车辕上,少顷,一个蒙面人掀帘进来,用手掌宽的刀敲了敲她面前的矮几。
若是寻常女子,见着这般场景定会被吓哭。
可如意瞧着,丝毫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甚至还从小抽屉里多取了一个杯子放在这人面前,笑眯眯地问:“壮士求财还是求色啊?”
大抵是她的反应太平淡,蒙面人很是不悦,粗声粗气地道:“别多问!”
说是这么说,他那双眼睛却还是往如意脸上扫了扫。
很是娇俏的小美人儿,五官秀气,长眼含媚,一身玫瑰粉亮缎将她的玲珑身段裹得恰到好处。
他不由地起了邪念,咽了口唾沫道:“你把外裳褪了。”
如意挑眉,纤手往下颔一托,眼里满是不悦:“也忒粗俗了些,好听的都不会说两句便让让人脱衣裳?”
她嗔怪起人来也是好看得紧,眼梢上扬,樱唇微微抿起,又矜傲又惑人。
蒙面人愣了愣,第一反应竟是嘟囔:“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哪会说什么好听的。”
如意朝他勾了勾手指。
蒙面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过去到她对面坐下,正想说什么,却见这姑娘倏地拉下了他的面巾。
他大怒,当即又将刀横在了她喉间,刀锋锐利,一碰着便在她脖子上抹下血来。
如意像没察觉似的,头都没低一下,只伸素手越过他的刀,食指微曲,勾起了他的下颔。
“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她眼里眸光潋滟,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不说好听的也可以,与我唱首曲儿来。”
艳红的血滑过她无比白皙细嫩的脖颈,掉进交叠的衣襟之中。她恍然不察,清澈的眼里只映着他的眉眼,盈盈有光。
蒙面人看得呆了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气势压人,傲得像天上月,却半分不让人讨厌。
竟夸他有姿色。
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由地放柔了语气:“我也不会唱曲儿。”
“那击节吟诗?”
“也不会。”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她拢起眉尖收回手,眼里卷上恹恹之色。
蒙面人莫名有些慌,连忙与她道:“我会舞刀,我还会烧饭,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哦?”她慢条斯理地道,“可惜你说这两样,我都没命看了。”
“不,我们今日只是要绑你与沈岐远来交换东西,不会要你的性命。”
嘴比脑子反应快,待这一句话说完,蒙面人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他不敢置信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一个人质?
可他说完,面前这个姑娘倒是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他的侧脸:“卿卿,谁与你说用我能威胁到沈岐远?”
被卿卿两个字喊得晃了晃神,他忍不住道:“我们跟着他三个月了,能进他房间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还是他主动约的你。”
如意:“……”
什么叫一报还一报,她就是避个难而已,怎么还被拖进了浑水里。
沈岐远策马狂奔在去西郊的小道上。
周亭川跟得费劲,忍不住喊:“大人您慢些,护卫们都在后头呐。”
置若罔闻,他一骑绝尘,嘴唇抿得死紧。
这些人真是疯了,竟敢把柳太师府也牵扯进来。绑别人都还好说,偏绑的是女眷。
女眷落在那些贼人手里,焉能有什么好下场。
眼瞧着前面就是他们藏身的破庙,沈岐远勒马翻身,提剑就往里走,没走两步,一阵肉香飘来。
脑海里出现些不好的联想,他飞快绕过前面的草垛——
“香吧?这才是会烧饭,你那个只能算勉强能吃。”如意从锅里夹了一块肉,放进蒙面人的碗里。
蒙面人呆呆地跪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沈岐远瞳孔微缩。
破旧的城隍庙前,十二具蒙面的尸体倒得七零八落,那人一身锦绣,皓腕凝雪,听见动静就抬头朝他看过来:“沈大人?”
如意笑道:“我还以为您不会来的。”
沈岐远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她身边的人。
“卿卿,沈大人来了,我只能将你交出去喽。”如意拍了拍那蒙面人的肩膀,“以后有空,我再做菜给你吃。”
蒙面人转过脸来,眼里已经只剩惊惧和惶恐。
他扭头看沈岐远,觉得这个鬼阎罗都亲切了起来,忍不住喊:“大人,大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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