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竣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来,仿佛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恢复了知觉。
“我没有死?”洪竣惊讶万分,接着他发现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再次拥有了躯体,而且似乎是一个人类的身体。这副身体非常脆弱,他失去了超越极限的感知能力,只能通过眼睛来观察。
勉强睁开眼睛,向四周飞快的扫了一眼,洪竣感觉十分不妙。
这是一处昏暗的房间,主体用粗糙巨大的岩石搭建,顶上横着一排原木,盖上厚厚的茅草树叶,唯一的光源来自中间地上的大火盆,里面堆满了柴禾,似乎浇进了某种动物熬成的燃油,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某个还处在原始社会的外星种族?”洪竣看到宽阔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兽皮,他认真打量了几眼,发现这些野兽生前必定体型庞大,但是他一个也不认得。
这时一张大脸探了过来,洪竣被吓一跳,因为这张脸的比例太大了,几乎占据他全部的视线。这是一个男人,五官粗豪,满脸胡碴,披肩的长发用一根草藤束在脑后,肩阔背宽,显得极为彪悍。
男人笑得非常开心,发出一连串震动房间的笑声,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将洪竣捧到面前,看着洪竣下身某个部位,不由笑得更厉害,嘴巴几乎都合拢不上了。
此时洪竣才意识到,自己重生变成了一个婴儿。
“这‘人’就是我的父亲吗?”洪竣脑中想着,眼前的男人似乎跟地球人类有许多差异,不仅体型高大健壮,而且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发包括瞳孔都是一片暗红色,他似乎很喜欢火,总是下意识的往大火盆边上靠近。
“幸好,这副模样至少跟人类相近,可以接受。”洪竣暗自庆幸,要是变成那些虫族或硅基生命,那就让人郁闷了。
这时男人笑着朝另一个方向说了一句话,洪竣跟着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在木制大床上,身上盖着兽皮,面色苍白,但是神色却十分欣喜,正慈爱的看着自己。
洪竣不用想便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不过他立即察觉到奇怪之处,床上女人的外貌跟抱着自己的男人明显不同,她黑发黑眼,样貌秀丽,身材也小了许多,跟地球人类几乎完全一样!
没等洪竣搞明白情况,脑中突然浮现大片的数据,房间里的温度、湿度、亮度,还有自己身体的各项数据,身高、心跳、血压、呼吸系统,每一项都清清楚楚,将自己的情况完整的罗列出来。
“实验成功了!”
“而且光脑还在运作,它竟然也跟着我复活了!”
洪竣欣喜若狂,转而又想:“不对,‘我’就是光脑,光脑就是‘我’,既然‘我’这个思维还存在,那么光脑就存在。”
按照理论,实验成功之后洪竣就是光脑,光脑就是洪竣,二者密不可分,在本质上是同一件事物。
但是光脑是如何在失去电源供应的情况下运转的?洪竣非常好奇,很快他发现自己每一次思考就是光脑在运转,而光脑的每一次运转都在消耗身体的生物能量,但是他现在太脆弱了,身体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计算能力不足巅峰之时的亿万分之一。
“原来是生物能量取代了电源供应,真是奇妙!”洪竣体会着自己的奇妙感官,然而仅仅几秒钟简单的数据收集,就使他产生了严重的疲劳感,脑中昏昏沉沉,不由自主的沉睡过去。
洪竣再一次陷入黑暗,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如同一台电量不足的计算机,他只是进入了“睡眠”状态,进行自我保护,以最少的能量维持着生命特征。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积蓄足够的能量恢复过来。”洪竣不无担心的想着,他现在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形同植物人,如果被人当作弃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幸运的是,洪竣很快就感觉到有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先是有人给自己喂养了流质食物,然后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身上按摩,活络肌体,接着清洗自己的身体,保持干净清爽。一段时间之后,洪竣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他经常听到有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啜泣,之后是一段像是祈祷的声音。
偶尔也有男人的声音出现,与女人发生争吵,但是每一次都以女人的胜利告终。渐渐的,洪竣习惯了女人的照顾,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出现,给自己喂食,按摩,清洗,时尔低声对着自己说话,话中的情绪大多是悲伤的,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按洪竣的时间计算,几年之后,他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也是一个婴儿,明显比自己健康许多。随着时间流逝,那个婴儿在房间里学会了走路,说话,吃饭,女人的声音也渐渐高兴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因为新生儿忽略了对洪竣的照顾,反而更加细心。
不知不觉之中,十年过去了。
终于在这一天,洪竣重新睁开眼睛。由于长时间没有使用眼睛,他的视觉能力有些退化,直到几分钟后,视野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排原木构成的屋顶,上面盖着茅草和树叶。
洪竣知道,自己从出生那天就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艰难的偏过头,洪竣看到一个自己十分熟悉又感觉陌生的女人坐在床边,她看起来与十年前相差不大,面容秀丽,黑色长发盘在顶上,风韵更成熟了几分。此时她正专注的缝制着手上的皮毛,并没有发现洪竣的异常。
洪竣认真的看着她,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脸庞的一侧,在火盆光线的映照之下,构成神圣无比的画面,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
“母亲!”
洪竣的声音有一点嘶哑,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声音,而且说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几年之前,父母教导另一个婴儿说话的时候,他顺便学会了这种在自己看来非常简单的语言,而且也知道母亲的名字叫作姜姒。
姜姒的动作骤然一震,她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先是愣了几息,然后扔掉手中的皮草扑上床头抱住洪竣,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说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见到母亲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即便以洪竣的理智,也不由得十分感动,任由姜姒发泄情绪。
直到许久之后,姜姒终于回神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给洪竣检查身体。
其实在洪竣醒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以说非常糟糕。十年以来,虽然母亲定期给自己喂食按摩,但是大部分摄入的能量被光脑吸收了,肌肉骨骼几乎没有发育多少,除了脑袋还算正常之外,躯体大小看起来跟四五岁的孩童差不多,瘦如柴骨,四肢无力,他现在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不过他的身体目前至少能够为光脑提供最低限度的能量,只要平时让光脑处于待机状态,不进行大量的计算,他便可以正常生活。
眼见洪竣身体无碍,姜姒连忙出去端了一碗肉汤回来,一口一口的喂给洪竣。洪竣喝着肉汤,虽然他以前也喝过不少,但是感觉不到味道,今天第一次品尝,发现这种不知名的肉汤相当鲜美,似乎蕴含着不少能量。
随着肉汤进入肚中,洪竣感觉舒服了一些,不过母亲那幸福的眼光使得他有些不自在,便问道:“父亲和弟弟到哪里去了?”
“他们今日去拜访大祭司,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父亲赶回来了。”姜姒回答一声,突然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洪竣,“你怎么会说话?还知道父亲和弟弟?”
“我睡觉的时候听见的。”洪竣解释道。
“原来你一直能听见说话!”姜姒又激动起来,抹了一下眼角,哽咽道:“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不会是废人,幸好没有按照烈山族的臭规矩把你扔到山里,要不是我坚持……”
洪竣心里一惊,他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抛弃了。
这时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正是洪竣出生那天见过的男人,他似乎比十年前更加强壮了。洪竣知道自己的父亲名叫烈山烬,他一见到洪竣,顿时眼中充满了惊喜,大步走到床前,大笑起来:“你这小子竟然醒了,真是天神保佑!天神保佑啊!”
说着,烈山烬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就想摸一摸洪竣的头,却被姜姒飞快的拍开,“啪”的一声脆响,“你慢一点,儿子刚醒身子还弱着呢,别被你吓坏了。”
烈山烬好像有些惧内,挠了挠头,笑道:“夫人说得是,我忘记了。”
洪竣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动,结合他过去听到的父母之间的谈话,知道这个世界恐怕并不简单。仅仅从烈山烬高大强壮的外表判断,就知道他的力量极大,而且经历过许多战斗,但是相对看起来瘦弱许多的姜姒竟然也是绝技在身,动作灵敏丝毫不亚于她的丈夫。
这时从烈山烬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洪竣,姜姒伸手把他拉到床前,轻声道:“小烽,快叫大哥。”
尽管烈山烽只有五岁,却长得十分健壮,跟地球人类十岁左右的孩童相当,他与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暗红色的瞳孔里面充满了烈山族人的野性,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虽然几乎对整日躺在床上的大哥毫无印象,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叫了一声:“大哥。”
姜姒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夫君,既然儿子已经醒了,便该取名,你明天再去大祭司那里一趟,给儿子起名。”
“好。”烈山烬答应下来,随即摇头道:“大祭司总是偏爱那几个字,恐怕又是跟火有关系,还不如我们自己给儿子起个名字。”
“不必劳烦祭司了,”这时洪竣突然出声道:“我就叫洪竣吧。”
姜姒二人都惊讶的看向洪竣。
(注:设一尺为三十厘米,十尺为一丈,三尺为一步,一里为五百米,一斤为五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