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的冬日过去,新乡大队的人脱去了厚棉衣,带上工具走到田地里,开始忙碌一年的春耕。
大队干部也到了地头上,整日盯着大家不得偷懒,这可关系到半年的收成问题,容不得马虎。
煤矿招工的事情已经告了一段落,最终大队里推荐了两个名额上去,退了一个回来,一个留下,被留下的人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当日杨长鸣在大队里讲出的话也在队里传开了,有人说他笨的,也有说他孝顺的,他讲的情况都很实在,杨老二家确实离不开他。
沈汉雨将煤矿前几年出过的事故也跟大家宣传过了,不过多数人显然不认为自己运气那么不好,就落到自己身上了,侥幸心理才是普遍的。
杨树根背着手站在一个小土堆上面,不时出声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语,鼓动大家加油干,为农村建设添砖加瓦,不过杨长鸣想,他这大伯有多少年没下过地干过活了?他倒是看到沈汉雨拿起锄头卷起袖子一起干活的。
“支书!支书!公社里来了电话,叫你过去一趟,要尽快!”远远地跑过来一人,边跑边喊话。
杨树根从土堆上慢慢走下来,回头说了句:“你们继续干,不要偷懒,偷奸耍滑是要不得的!我去公社里看看,今年有什么新的指示,等我回来给你们宣传一下,我们要紧跟着党走!”
没过多久,大家就看到杨树根骑了自行车,从他们前面的小路上过去,没一会儿上了大路不见了身影。
杨树根走了,被他紧紧盯着的人松了口气,这都恨不得将他们当牛使了。之前大家互相之间连闲话也说得少,一说就要被杨树根拎出来点名批评,就算老油条了也会害臊的,现在他一离开,地头上聊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们巴不得杨树根天天被叫上去开会,他们才好偷个懒。
杨树根被叫去公社,对大家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越是重要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会议越是开不完,没看他们大队里也时常开会。
杨长鸣也是看着杨树根离开的,他心里一琢磨,他寄出去的信如果得到重视的话,这件事应该已经发酵了,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看着这老货整日在他眼面前晃真不痛快,这几天专门盯上他了,就连他偷空喝口水也要被点名,这人走了他也能喘口气。
樊鹏偷偷摸摸地过来:“怎样?还吃得消吧?”
不能怪他不讲义气没陪着杨长鸣,实在是杨树根那个盯梢法,他感觉自己一天干下来,晚上回去甭想看成书了,挪个地方他还能偷下懒。
刚下地脱了棉袄时还觉得风吹在身上冷,打哆嗦,可现在却浑身冒汗,当农民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爸心疼他,想让他停掉这几天的卖鱼生意,他却不想半途而废,依旧坚持着,不过这几天很注意伙食。
“马马虎虎吧,这不能歇歇了。”杨长鸣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一天一直等到收工也没见杨树根从镇上回来,王招弟也不见着急,他们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看到王招弟坐在门口磕瓜子,她身边地上的瓜子壳跟天女散花似的铺满了一层,可见磕了不少时间了。
“哟,长鸣这是下工了,你说说你这孩子,要是听你大伯的去招工多好,偏偏浪费你大伯的一片好心,你大伯还能害你不成?”看到杨长鸣走过来,王招弟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咧噼啪啦说道。
林香巧也在下工的人群里,皱起了秀眉朝杨长鸣看去,看他脸上并没有异样神色,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不少人说杨长鸣傻,放弃当工人的机会,城里工人多吃香,可她真不觉得那是个好机会,杨树根一家对杨长鸣的态度也挺奇怪的,她可不认为杨树根夫妻是真的为杨长鸣着想。
杨长鸣轻笑了下说:“这害不害的,谁也说不清,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伯母你说对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不去管王招弟的反应,后面的人,包括王招弟在内都愣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大伯大伯母害他了?
杨长鸣走远了,王招弟才气得跳脚要骂,被人劝了几句,可仍旧站在那里数落了好长时间,芝麻大点的小事也不放过,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家是怎么照顾杨长鸣一家子的,就是吃了把瓜子喝了口水也被她拿出来说项,而杨长鸣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了。
别人刚下工,也没这个耐心听她数落,约莫一刻钟过后,看她还没有停的架势,有人就问:“你家老杨还没回来哪?这公社里多大的事能拖得他到现在没回?”
王招弟得意洋洋道:“我家那口子不是我说,公社里的人提起来哪个说句不好的,这难免有些小年轻办事不牢靠,就得我家那口子来……”又开始吹起来,吹她家男人多能耐,连公社里把他叫过去也不放回来,好像公社里缺了她男人就运转不起来了,新乡大队的人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也是她男人的功劳。
就在王招弟还在拼命鼓吹别人都听得不耐烦的时候,有人骑了自行车赶到新乡大队报信,自行车甩在一边也顾不得停稳就急急跑来:“不好了!杨支书出事了!出大事了!”
“哪个小王八蛋说我家男人出事了?嫌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是不是?”王招弟破口大骂。
“沈汉雨沈大队长在不在?杨支书出事了,被上面扣下来了!”来人却仍旧大喊大叫,对王招弟的咒骂充耳不闻。
有人带他去找沈汉雨,这人并不是新乡大队的,王招弟在后面追着想打人,其他人互相一看,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赶紧跟过去看看,这时候为了看个明白,连一天劳累下来的疲劳都顾不得了。
沈汉雨也累了一天,不过仍在大队里处理一天积下来的事,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走出来就看到公社里的一个小干事:“小王你咋来了?公社里有什么急事吗?”
沈汉雨口中的小王冲到他面前,这一路跑得嗓子眼干涩得很:“沈队长,杨树根支书出事了,是从省里和市里来的人直接将他带走了,到现在没半点消息传出来,听说县里也有人被一起带走了。”
沈汉雨一听这事先下意识地往人群里搜索,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这样动作的原因,又想要搜索谁,他日日想把杨树根踩下去,可当真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却有些茫然。
王招弟终于追上来了,挤进人群里一把揪住叫小王的男人,轮起胳膊就要扇上去,沈汉雨终于被惊动,赶紧将王招弟拦下来,斥道:“你干什么?你这是要殴打公社干部吗?现在老杨的情况还搞不明白,你想把自己也送进去?”
小王吓了一跳,差点被这婆娘给扇了,他拼命赶过来报信还报错了?枉他平时私底下帮了杨树根不少忙。
“小王你慢慢说,老杨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被带走的,一点说法都没有?”后面被惊动的其他大队干部也出来问,他们可是跟杨树根利益一致的,要是杨树根倒了,他们能得了好?
小王干吞了口口水说:“据说有省和市教育局的人出现,有件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着小心觑了眼王招弟,生怕王招弟又跳起来。
“你说,我们撑得住!”知道出了什么事才知道有没有挽救的机会,其实当听到省里都有人下来时,他们心里已经很绝望了,把省里都惊动了,能是小事吗?
小王小心翼翼地说:“可能和之前的高考有关,杨长军要被召回来了。”
王招弟差点一个白眼晕厥过去,这怎么可能?怎可能男人和儿子一起出事,接着拼命往小王这边扑:“你胡说八道,我男人跟儿子怎么招惹你了,让你们这样给他们泼脏水……”
这回小王总算机灵,见王招弟那架势就赶紧避开了,虽然他跟王招弟一个姓,但绝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要忍着这婆娘,忍不住反击道:“你男人跟你儿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心里没数?沈队长,信我已经送到了,你们有办法就去打听一下吧,我得赶紧走了。”
“你别跑!”
小王闷头往外跑,他不跑还待在这儿干什么?早知道这婆娘如此不讲理,他就不冒险跑这一趟了,妈的!
跑了小王,王招弟就赖在了大队办,将她老娘那一套撒泼耍赖的本事发挥到了家,大队不替她男人和儿子找说法她就不活了。
这惊天逆转让围观群众一时半会儿都消化不了,之前杨树根和他儿子多风光?就连岳家闹的丑事也被这风光遮掩下去了,怎么这转眼就出事了?而且是连带着杨长军一起出事的。
不过到底什么事没人清楚,也许第二天杨树根又回来了,所以这时候也没多少人说风凉话,大队的干部顾不得回去休息吃晚饭了,就在队里商量怎么办,没结果出来王招弟就不肯离开,可这事牵扯到省里市里,就凭他们一个大队小干部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打听什么?最后还是平时跟杨树根走得最近的一个干部,说连夜赶去镇上,找熟悉的人打听打听,王招弟这才收了声回家。
看王招弟离开时还对围观村民指指点点,说什么她男人明天就回来了,看她笑话的等她男人回来了一个也不放过,沈汉雨眼里闪过嘲讽之色。
锁了大队办的门,沈汉雨一人往回走,不知怎的他走到了杨树栓家门口,他有种直觉,也许杨长鸣知道一些内情。
刚有邻居来告诉杨长鸣父子这件事,父子俩互相对望,一个心里在想,他寄的信发挥效用了,一个在想,营长做事还是一向的果断尽责。
“爸,咱家的日子这几天可能不安生了。”杨长鸣这一刻竟没有半点激动的情绪,只觉得等待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说。
“是啊,长鸣你的身世也要藏不住了,走,回屋先跟兰兰把这事说清楚吧。”杨父心情复杂得很,但没有后悔。
“嗯,应该告诉兰兰。”杨长鸣也不希望秀兰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不是兰兰的亲哥。
杨秀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哥不是她亲哥,跟她还有她爸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怎么可能?
杨秀兰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用手抹了可流得更快,让家里的两个男人顿时慌张了,记忆里很少看到杨秀兰哭的,可这猛地哭起来,还是无声的,让他们却吃不消。
“兰兰别哭,你哥还是你哥啊。”杨父笨拙地劝道。
杨长鸣对劝慰这种事也不擅长,他试着拍了拍杨秀兰的肩,杨秀兰突然转身扑到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哇哇哭出声,边哭边喊:“你就是我哥嘛,哥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你不准走!”
带着哭腔努力做出凶巴巴架势的声音,让杨长鸣哭笑不得又心酸不已,哄道:“谁说哥要走的?就是兰兰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爸和兰兰你都这儿,除非咱们一块儿走,难道说兰兰不认我这个哥了?”
“谁说我不认的,哥你胡说八道。”杨秀兰用小拳头捶杨长鸣的胸口。
就在这时,杨父看到了站在外面出神的沈汉雨:“沈老哥,你来了也不出个声?”
杨秀兰一听有人来了,连忙站好抹眼泪,意识到刚刚自己做的事有些脸红,可还是有些伤心,为什么哥不是她亲哥?
“秀兰这是怎么了?在学校里受欺负了?”沈汉雨听到杨父叫他,索性走了进来,发现杨秀兰脸上的眼泪。
杨秀兰瞪了她哥一眼,说:“是我哥欺负我了。”
杨长鸣摸鼻子投降:“好吧,是我欺负你了,等下让你欺负回来。”
沈汉雨笑了起来,这兄妹俩分明在玩闹嘛,至于杨秀兰为什么哭他就不过问了:“你们知道杨支书的事了?你们说他会出了什么事?”
杨父一听这话脸上沉下来,沈汉雨立马知道,杨父看来是知情的,再看杨长鸣脸色,只怕也是。
“爸,你跟沈大队长说吧,我带兰兰去房间。”这事先跟沈汉雨打声招呼也好。
杨父点点头,招呼沈汉雨坐下,叹了口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沈汉雨心里只剩一个声音,那就是“艹”!
他就说杨树根这老货不是东西,没想到杨长军的大学录取名额是这么来的,这老东西忒不要脸了,竟把刀指向自家兄弟和侄子,好吧,虽然长鸣不是杨树栓亲生的,可那也是杨树栓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的,跟亲生的有什么两样?
沈汉雨将这件事与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联系起来,心里更是把杨树根骂得狗血淋头的,不管是杨长鸣落水还是那煤矿招工的事,杨树根敢拍胸脯说跟他毫无关系吗?他以为杨树根有些底线的,可这行事手段太让他吃惊了,他是不把杨长鸣弄死不罢休吗?他竟跟这样的人共事了这么长时间!
“这老东西真是疯了!”
杨父苦笑,可不是疯了么,疯得丧心病狂,他跟长鸣再不反击,还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等消息传回来,嫂子估计会来把我们家给砸了,队里怎么决定就由我一人受着吧,这事是我去告发的。”
杨长鸣跟杨秀兰就站在门后面,将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杨秀兰瞪大了眼睛,她就说她哥成绩那么好,怎会没有考中的,原来是杨长军他抢了她哥的成就,太卑鄙无耻了!
杨长鸣开门走出来:“爸,沈伯伯,是我写信去检举的,我给省里写了信,还利用沈伯伯拿到宋辞海的地址去了封信,沈伯伯,对不起。”
“长鸣你……是爸去找了以前当兵的老上级告发的,没你的事!”杨父来不及打断儿子的话,补救道。
杨长鸣顿时想到那日他爸去镇上做了什么了,难怪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激动,是跟以前的领导联系了吧,杨长鸣鼻子有些发酸。
沈汉雨摇头:“你们父子俩啊,我看啊,是这三管齐下了,都发挥作用了。长鸣,伯伯不怪你,要怪的话也是你该早点将这事跟我说清楚,那样的话之前离家去大学的人就不是他杨长军,而是你杨长鸣了。”
杨长鸣有自知之明:“也可能政审一关过不了,一样去不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给那父子俩一直更狠的回击,原身岂能白白丢了性命,他清楚,要是早点揭发的话,这件事很可能只是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远不会有如今这般狼狈,那样的结果他可不甘心,他就是要将整件事闹大,闹得从上到下都将那父子俩干的好事记住,他们以后甭想再在官场里有什么发展了,还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角色。
如果早早提起的话,等他政审一关过不了的话,说不定队里还有人说闲话,既然他上不了,还不如将这名额让给自家人去上呢,这样就不白白浪费了。
沈汉雨想想杨树根做的这些丧心病狂的事,真到了那种时候的话,肯定会将杨长鸣的身世宣扬开了,“我得不到,就宁可一起毁了”,大概就是这种心态,所以只能叹了口气,拍拍杨长鸣的肩:“别丧气,说不定以后政策会变的,不是一点机会没有的。”
他跟上面有接触,虽然现在许多人在观望上面的风向,但还是能看出正在逐渐放开的,过去的那一套斗来斗去的东西不适合了。
“是我给沈伯伯添麻烦了。”杨长鸣低头道歉。
沈汉雨看着杨长鸣的发顶愣了下,虽然这事出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啊,不,应该说是好事,杨树根这个支书终于倒台了,他今后的工作会开展得更顺利,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应该感谢杨长鸣的,杨长鸣做到了他多年来没能做到的事。
所以沈汉雨又用力拍了拍杨长鸣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们别多想,这件事你们没有错,既然我已经知道,会作好准备的,你们赶紧吃饭吧,秀兰等久了吧,伯伯我也回去了。”
沈汉雨带着答案离开,杨家的三人也是个个心情复杂,饭桌上没了往日的气氛。
王招弟虽然嘴上放出了狠话,可儿子儿媳不在家,男人没消息,家里就她一人,这心里到底担着心,于是就出去折腾其他干部,连沈汉雨家也去闹了一趟,她说沈汉雨巴不得她男人出事,这新乡大队就是沈家的天下了,把沈汉雨气乐了,跟这种胡搅蛮缠的婆娘根本说不清,并且因为知道了真相反而不乐意跟她纠缠下去了,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一家子以后的日子了。
王招弟就是没去杨长鸣家,也许在她看来,一个瘸子能帮上什么忙?他们家能在队里好好待着,还不是靠她男人。
一天,两天,杨树根依旧不见踪影,原本还抱着期望的人这下死心了,杨树根肯定是犯事了,而且犯的是大事。
于是大队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利于杨树根的声音,把好多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比如大家还在吃糠咽菜的时候,杨树根一家吃的可是细白面,后来日子稍好点,别人家也是难得吃上一回肉,可他家厨房里经常飘出肉香味,别人的衣服上多少有几个补丁,可杨长军多长时间没穿过带补丁的衣裳了。
越来越多的人声讨杨树根,一些情绪激动的村民恨不得冲进杨树根家里,看看他们家藏了多少昧下的东西,还是沈汉雨将大家的情绪安抚下来,让他们稍安勿躁,要相信国家。
王招弟再闹,也没人理睬她了,去镇上打探消息的干部回了村,却对王招弟摇头,说这回谁也救不了她男人了,让她老实点,别把自己也折腾进去,王招弟不是不怕的,几日一煎熬,原本比同辈人看上去年轻几岁的她,现在也没多大分别了。
王招弟缩回了家里,旁人看得笑话:“原本以为她多大的胆子呢,竟然连去镇上打探消息的胆量都没有,只知道缩在家里等,到头来也是胆小的。”
“嗤,以前不就是她男人给她的底气呗,仗着她男人是支书尽给咱甩脸色,以为自己多能耐呢!”
“你们听说了没?杨长军的大学不是他自己考上的,是抢了别人的成绩上去的,这才出事了。”
“真的假的?抢了谁的?”
“想想咱队里以前成绩谁最好啊,不仅成绩被抢了,连命都差点没了。”
“不会吧,你说是杨长鸣?他不是杨树根亲侄子吗?对亲侄子这么狠?”
“不信拉倒,你真以为杨树根是好人?他要是好人的话当初他小舅子推杨长鸣下河,你看他让小舅子做什么了?”
“这……杨老二被欺负到这种程度也没说什么,这才是老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