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涌上来的那点情绪,像肥皂泡般“啵”地一下破了。
明砚很是无语,硬邦邦地说:“不能。”
说完就翻身,要背对着陆鱼睡。然而手还被陆鱼攥着,一翻身就像滚筒卷毛巾一样,把陆鱼“卷”到了身上。
陆鱼顺势黏上去,可惜地看着那消失的泪珠子,扒着明砚的肩膀不依不饶:“我就舔一下。”
“闭嘴!我要睡觉,再说话把你嘴缝上!”明砚恶狠狠地警告。
陆鱼撇嘴,哼唧了一声,将下巴搁到明砚胳膊上凿了凿:“好凶哦。”
明砚动了一下肩膀,把贴在胳膊上的大家伙甩下去,闭上眼睡觉。
陆鱼也不乱动了,就像只搁浅的海豹,趴在床上,两手向后顺着摆在身体两侧,歪头一直盯着明砚的后背看。听着明砚的呼吸逐渐均匀,变得绵长,这才慢慢爬起来,在那眼泪滑过的脸颊上,轻轻舔了一口。
一点点咸,凉凉的,很软,像海盐果冻。
明砚迷迷糊糊地睡着,陷入了一场复杂的梦。
梦中,他坐在一场饭局上,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桌上都是有些熟悉的面孔,认出了其中两个,是他的大学同学。明砚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大学同学聚会。
毕业之后,他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其他人看起来都比他熟稔。
大家各自吹嘘着自己的事业,还有人熟门熟路地当着捧哏,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我在视频平台做美术指导。现在平台强势得很,大明星见了我们也满口‘老师’地叫,到哪里都是甲方。”有人长篇大论,志得意满。
“我在LX大中华区当设计师。”有人只说了一句,便笑而不语。
“哇,那可是LX,顶级奢侈品公司。”“前途无量啊!”众人纷纷吹捧,打听奢侈品公司内部的状况。作为美术生,还是更希望在这种地方施展才华。
热火朝天地讨论一圈,那位设计师同学忽然转头看向明砚:“听说你之前在RZ总部做设计师啊,怎么不干了?”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提醒:“RZ要收购明日表业,他回国就是处理这个事的,已经跟RZ闹翻了,怎么可能继续做。”
“要我说,你爸爸就是太古板。手表是个夕阳产业,高价卖给RZ,你还能做个小股东,继续设计你的奢侈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LX的设计师先生指点江山。
明砚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据我所知,LX的大中华区并不负责主设计,只做针对华人的节日限定款,今年七夕那个‘大粉心’是你加的吗?”
奢侈品针对华人的节日限定,一直被人们鄙视诟病,因为大多数非常敷衍,就是在主推款包包上印几个爱心就当情人节限定、印个鹊桥就当七夕限定。是每年都被嘲讽的主体。
设计师同学涨红了脸。
刚才捧了臭脚的人尴尬不已。有人乖乖闭嘴,有人却故意提起:“明砚,你那个前男友陆鱼,可有本事了。他这几年成了他们小说网站的一哥,上了作家财富榜前三,今年竟然出来做智脑的什么个性助理。啧啧,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个写小说的,懂什么智脑?”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插嘴道:“他不是咱们学校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的吗,做智脑没毛病啊。他学习成绩又不差,还有钱,听说他把那个天才杨沉从大厂给挖出来了。”
“哎哟,看这架势能做成啊,要是他以后发达了,会不会报复你啊?”有幸灾乐祸的人,冲明砚挤眉弄眼,“毕竟你把人家甩了。”
明砚听到这话,吃惊地抬头:“我把他甩了……是他跟人说的?”
“对呀,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可得小心点。”
陆鱼,为什么要这么说?
梦中的场景总是跳跃的,没等他细问,眼前就变成了酒会。
明砚端着一杯细长的香槟,站在角落里,满心茫然。
旁边的赵燕青说:“阿砚,不是我不想帮你,明日表业是个无底洞,我是个商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你跟我做私募吧,我保证你一年能赚这个数。”
面容模糊的赵燕青比划了一个数,明砚没看清,他也懒得看,只是看着金色香槟杯底冒出的气泡。
“青,你别开玩笑了,你让一个设计师去做金融,就好比让孔雀去海里游泳,”一名穿裙、化浓妆的长头发男人,笑盈盈地挤开了赵燕青,“Yan应该来LX。”
赵总被人拉走,这位介于男女之间的洋人设计师,拉着明砚的手用蹩脚的华语说:“以你的才华,三五年之内说不定就能做上首席了。我给你内推,你后天来LX跟我们boss聊聊。”
明砚接过那张粉红色带香氛的名片:“谢谢您,但,我现在有更紧急的事要做,暂时无法胜任LX的职位。”
“哎,”对方眨了眨假睫毛,遗憾叹气,又好心给明砚出主意,“手表这个行业现在越来越难做了,要不你把它改成综合奢侈品,做点皮具包包什么的。”
正说着,有不怀好意的人凑过来,听到了这句,顿时哈哈大笑:“明日的提包,哈哈哈哈,这听来好像皇帝的新衣。”
明砚攥紧了手里的香槟杯,勉强维持表情。
这时候,有人突然出现,一把拨开了嘲笑他的家伙。那人身形高大,西装革履,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帅气,正是多年不见的陆鱼。
陆鱼端着一杯红酒,朝着他缓步走过来:“明砚,好久不见。”
明砚紧绷了身体,不知道陆鱼会说什么。其他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酒会上都是体面人,不会像同学会那么直白,但也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陆鱼看着他,温声说:“很抱歉打扰你。我最近新开了个公司,遇到了严重的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明砚不觉得自身难保的自己能帮他什么,没有说话。
陆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流光溢彩的小卡片,上面印着一条Q版人鱼,正是他上学时候给陆鱼画的那张。
“你还记得这张图吗?”陆鱼小声问,“是关于这个的。”
明砚信了几分,跟着陆鱼去了无人的角落。
陆鱼将卡片放在玻璃小几上,推到明砚面前:“我的公司就是做这个产品的,把陆冬冬的性格、声音、形象制作成智脑助理。现在马上要全球同步上架了,但出现了问题。M国和欧洲那边对版权要求特别高,需要这图的全版权登记。”
明砚看看那张三百块钱的小图,制止自己回忆当时画这鱼时的心情,疲惫地说:“给你了就是你的,你随意用。”
“不,”陆鱼快速摇头,发现自己过于急切,又缓了口气,“图的版权和文字版权一样,永久属于创作者,不可转让。况且,现在要做复杂版权登记的话,也来不及了,国外的流程太长。”
明砚静静听着,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陆鱼放在桌上的手紧张地攥了攥拳:“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别生气。”
明砚:“什么?”
陆鱼:“你能不能,跟我结婚,我分你三分之一的股份。”
梦中世界忽然狂风大作,将桌上的小卡片吹落。电闪雷鸣,暴雨破窗而入,将宴会里形形色色的面孔劈成了碎片。
明砚想说,别傻了,这只是一条三百块钱的Q图,怎么可能值那么多。然而话没说出口,雨水打湿了地上的小卡,卡中的人鱼摆摆尾巴活过来,开口叫他:“爹地!”
跟在后面的陆鱼也扑过来,变成了一只大狗,将他卷在厚厚的毛毛里,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风雨。然后,开始舔他的脸和脖子。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好热。”明砚皱眉,咕哝了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
梦境破碎,过去的种种在脑中走马灯似地过了一遍,让他一时分不清过去与现在,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有身后的火热如此真实。
明砚艰难转头,发现陆鱼正贴着他睡得呼呼的,鼻子就怼着他的后脖颈,喷出的热气将他耳朵后的皮肤都熏烫了。
但陆鱼显然没敢伸手抱他,只是直挺挺地贴着,上面的手甚至背在身后,宛如被人捆绑了扔在这里给明砚当支架。
下面的长腿也顺着明砚腿的角度弯曲,完美契合在一起,只是私密相连的地方塞了一块被子,防止冒犯到他。
明砚不知道说什么好,撑着坐起来,抹了把汗湿的脸。
腿碰不到怀里的人,陆鱼在睡梦中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面包圈,把明砚给圈在里面。手也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明砚的腰,将鼻子埋在他腰间的睡衣里继续喷热气。
明砚无奈,拽拽那只睡得热乎乎的耳朵:“起来了,去开会。”
陆鱼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发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感觉到轻轻拉扯耳朵的力道,美得差点叫出声,闭着眼睛嘟囔:“好香,是红烧肉。”
说着,便隔着衣服啃了一口那腰间的软肉。
明砚拽耳朵的手顿时转了半圈:“我看见你醒了!”
陆鱼坚强地闭眼挣扎:“我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