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运》
文/一碗麻辣烫
国庆节前后，气温开始转凉，原本处在北方的Z市，今年也意外地下起了一场场秋雨。
临到下班时间，身着白大褂的童昭蹙眉看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水，眼底划过一抹烦躁。
“嗡嗡嗡……”
手机的蜂鸣声，把她从恼火的心境里拉了出来。
“喂，妈…”
“昭昭啊，今天妈妈和你说的事可别忘了啊。”
刚想开口问母亲今天相亲能不能先取消，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话到嘴边却没机会说出口，童昭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下。
“好，我一会儿就出发，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之后，童昭把手机扔回桌上，扬起嘴角笑得有些凄惨，这个月已经是第五个了，这种煎熬的日子还真像这场秋雨绵绵无绝期。
下班之后开车去定好的餐厅，童昭撑着黑色雨伞走在屋檐下，清瘦的背影倒是和这场雨莫名的搭配，一样的冷。
来的次数多了，服务员也已经记住了她的脸，打个招呼，就笑着带她往包房走去。
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白烟袅袅的茶杯，童昭又陷入了冥想状态，最后连屋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人都没发现。
席梁进来也有一小会儿了，看着那个女人一直低着脑袋，像是在打瞌睡，却又偏偏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敲敲桌子，把她唤醒。
童昭被那突然出现的手指吓了一跳，一脸惊慌的侧着身子去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眼里有些戏谑，女人眼里满是错愕，因为两个星期前，他们才见过面。
“怎么是你！”
看童昭脸上不加掩饰的讶异，席梁轻轻动了动唇角，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童医生，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笑容，童昭的心就七上八下，不自然的把视线压低，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好…好久不见！”
想起上一次见面的样子，童昭慌乱的她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
两个星期前席梁因为胃疼被送进医院，疼痛刚缓解，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就着急出院。
因为他身份特殊，一众医生只敢好言相劝，却不敢上前，只有一个不怕死的女医生在关键时刻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先把他绑在了病床上，那个女人就是童昭。
放下杯子后，不小心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童昭心里咯噔一下，却还笑着努力保持镇定。
那天事后，她就被主任“表扬”了，希望她以后做事不要太冲动，以免得罪人。
“童医生，你在紧张？”
“没有啊，怎么会紧张，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对童昭来说和谁相亲都一样，所以她就把看资料的时间都拿来吃东西了，因此也就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谁，才会像现在这样…猝不及防！
“看来，你是没有做好准备工作，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心思被戳破了，童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很明显，席梁是做了功课来的，至少和她比起来要准备的充分。
“席梁，29岁，公务员，无不良嗜好，家中独子。”
原本打算在心里做笔记的童昭，听完他的谜之介绍后，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于是也按照他的格式自报家门。
“童昭，24岁，医生，无不良嗜好，家里还有个哥哥。”
童昭不太喜欢工作之外的交际，尤其是相亲这种活动，所以…说起话来，非常容易冷场，比如现在这样。
席梁也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男人，所以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就直奔主题。
“不知道童医生你，对择偶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这么久以来，席梁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男人，毫无准备的童昭，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
见她被问住了，席梁端起茶杯喝茶，并没有开口催促她。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才又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没什么具体要求，不背叛家庭、不利用家人、不妨碍我的私人工作。”
童昭的三个要求都在席梁的意料之外，看着茶水中央的涟漪，他故作平静的放下杯子，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叹息的开口。
“老实说，这三个要求，对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都有些难度。”
“是吗？”
童昭端起了茶杯，笑得有些冷，放下杯子的时候又恢复到寻常的状态，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自嘲道。
“难怪我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原来…是我要求太高了？”
席梁自然也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平静的看着不大平静的童昭。
“平心而论，这三个要求都不低，但也不是没人能做得到。你没遇见合适的，大概只是见的人太少。”
话音刚落，清晰的敲门声传入两人的耳朵，打断了童昭接下来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再提之前的问题，只是吃饭。
吃过饭后，童昭就和往常一样准备离开，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母亲的面子，这种活动她根本就不会参加。
“现在外面还在下雨，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回去吗？”
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童昭只好把伸出去拿包的手，又悄悄的收了回来。
“这雨越下越大，如果不停的话，你是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有何不可呢？这楼上就是客房，明天一早再去上班，也很方便。”
“真羡慕你这种独居的人！”
“羡慕？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连个家都没有的人，不该是可怜吗？”
看着他脸上故作委屈的笑容，童昭弯起嘴角无奈的摇头。
她有家，却等于没有，那个家只是个空壳子，所以她刚才会提那样奇怪的三个要求。
席梁自然看见了她眼里的落寞，这样的童昭，让他很难把她和那天在医院，指着他鼻子训斥他的女医生联系起来。
“童医生，你是个军人。”
“对呀，我们童家人几乎都是军人。”
“那你结婚的时候可就要慎重了。”
“什么？”
“因为…军婚可是出了名的难离。”
也许别人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会生气，但是童昭却笑了，进屋这么久，第一次真心的笑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玩笑话，却在将来的某天成了现实的缩影。
雨终究还是停了，席梁想送她回去，却被童昭拒绝了。
“不了，你住的地方和我们家应该不顺路，而且…我有车。席先生，路上小心。”
说完，童昭坐进自己的车里，合上车门，发动车子离开。
看着车子的尾灯在黑夜里划出的直线，席梁脸上挂了一整晚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上车后，童昭就给堂姐童蕾打电话，手机上全是对方的未接，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绑着炸药包冲进了童家。
“童蕾，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今晚去相亲了？”
“对，你不用笑我，说不定明天就到你了，童家现在就咱们两个未婚女人，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我当然跑的掉了，我现在就在机场，一会儿飞美国，在大使馆待三个月再回来。”
听着电话那头童蕾得意满满的语气，气不过的童昭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前方湿答答的路，忍不住拍了下方向盘。
“早知道我也学外语去了，当个外交官多好，一年四季不用待在家里。”
话虽如此，可该回的家还是要回的，到家之后童昭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的母亲。
“妈，我回来了。”
打完招呼后，童昭并不打算停留，径直往楼上走去，却被母亲叫住了。
“昭昭，今晚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不适合我。”
一听这话，童母急了，直接站了起来。
“怎么又不适合了？”
看着激动过头的母亲，童昭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以往她也都是这个态度，却没见母亲急过，今晚是怎么回事？
“妈，怎么了？您别急，有话慢慢说！”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童母惊觉自己今天有些不稳重，优雅的笑了笑解释道。
“主要是你这一天天的，都说不合适，妈妈已经快把整个Z市合适的人都找来了，你这现在还说不合适，你是不是要妈妈给你全国范围内找人。”
看着母亲满脸都写着“我是为你好，你这个孩子为什么就不懂事”，童昭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知道，母亲不是在给她挑丈夫，而是在给童家挑女婿，所以选的这些人非富即贵，都和她身边的人很相似。
“妈，他们真的不合适我，我不喜欢想法太多的人，要不然，您在Z市的医院帮我挑一个吧，都是医生，说不定还有共同话题。”
一听她这话，童母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但也没阴沉的太彻底，像是心有顾忌。
“你啊，医生是好，可是不合适咱们童家啊，再说了，将来要都是医生，你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住在医院？”
“那也别找我哥的同事好吗？”
虽然知道逃不开被当做棋子的命运，可是童昭也不想被联姻的那么明显，席梁和她哥哥都在市政厅工作，也都不是池中之物，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工作生活，不想卷到那个圈子里去。
“你哥哥的同事，有什么不好？”
见母亲还在装糊涂，童昭不想再做解释，摇摇头往楼上走，却听见身后的母亲嘀咕。
“我本以为你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好歹他也救过你的命，你就能对他另眼相看的，现在看来又是没戏了。”
站在楼梯口的童昭抓着扶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过身，走到母亲的身边。
“您刚才…说…他之前救过我一命，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女儿一半怀疑、一半戏谑的表情，童妈妈抬手忍不住戳了戳童昭的脑门。
“你这个记性啊，还不如我呢！当年你高三的时候，学校不是出过事吗？那批赶去救你们的人里，就有席梁，当初还是他把你送到医院去的。”
“怎么，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迎着母亲探究的眼神，童昭纠结的低下了头。
当年的事，童昭没有忘，只不过那个时候，那些从天而降的特种兵们，脸上都涂抹了油彩，看不清脸，再加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真的没认出来那个人是席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