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显然在杨老爷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而身边知道这些前尘旧事的人显然也不存在，毕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于是，元娘只能短暂地考虑一二，就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去。
路老爷子派过来的人并没有如同路老爷子所说的那样不堪使用。甚至于连元娘都觉得他们好用极了，顺手得让元娘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的最后几年，李同泽的手下对她言听计从的那段时间。
旋即，她就提醒自己，这些都是错觉。
自己已经回来了。
她很快收敛了心神，事情依旧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京都这一摊浑水当中，又增添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浑水摸鱼之人。
郭蓉蓉自从知道元娘借着郡主的这条线与太子相见过之后，野心就不由自主地高涨起来。
她明白郡主们并不那么喜欢自己，可是她也发现她们并不那么讨厌自己。
只要自己在适当的范围内热情一些，郡主们也都不会拒绝自己上门的讨好。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就小心而细致地安排自己与郡主们偶遇了三次。
其中两次都是混在一群人中间，却结结实实地在郡主们面前出了风头。
很快她的努力就收到了回报。
虽然明霞郡主对她依旧有些爱理不理的，但栖霞郡主这个素来喜欢玩乐的却很快就与她亲热起来，进出都愿意带着她一起了。
郭蓉蓉对此十分自得，却并未忘记自己的诉求。
最近京都的风向又有些变化。
前些时候陛下卧床不起，几位皇子之间顿时就暗流汹涌，京都内也风声鹤唳。如今陛下得了下面进上的大夫，居然将一众太医都压了下去，成功地让陛下好转。
陛下的状态一好，皇子之间的气氛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又变得一团和气起来。
也因此，京中这些时候又一片歌舞升平。
天气渐热，春衫也被换了夏裳。
郭蓉蓉提着裙子跟在栖霞身后上了马车，听到栖霞问她，过两日晋王府要举办宴会，问她要不要过来。
郭蓉蓉自然是无有不应，旋即又好奇地问：“郡主怎么想着要举办宴会？”
栖霞摇了摇扇子：“公主殿下想出来玩，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只能陪着儿一起玩了。”她斜乜郭蓉蓉，不耐道；“你若是不想来就算了。”
“怎么会不去，”郭蓉蓉连忙笑道：“能去王府见识见识，我也很期待的。”
栖霞冷哼一声。
对于被郡主邀请这件事郭蓉蓉颇有几分得意，她对前来拜访的杨淳莹说起这件事，神色之间不无得意：“可惜你去不了了。”
面对她的奚落，杨淳莹如今心平气和。
曾经也许还会为这些身外之物觉得伤心难过，如今却只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笑道最后。
“那真是恭喜你了。”她含笑说着，并没有任何失态。
这一点让郭蓉蓉觉得自己的炫耀都没有落到实处，很是有些不痛快，只能抓着她将自己和郡主的关系说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头终于是渐渐地顺畅了。
就算表现得再好那又怎么样，也没办法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中的杨淳莹想起郭蓉蓉的表现心中也不是没有不痛快的。
可她也自觉已经成长了许多，这样浅薄的表现只能让她在心中嘲讽。就算和郡主亲近又如何，也不能对自己的未来有任何帮助。
她迈步进入房间内，丫鬟恭敬地向她行礼：“小姐，夫人说请您过去。”
杨大夫人紧紧地抿着唇，面上一片冷凝看不出任何情绪。对她颇为了解的杨淳莹却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判断出她的心情不太好。
这种心情不好无关其他，只因为她无暇去掩饰自己的本质。
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其他东西上面。
就算杨淳莹进门也并没有让杨大夫人的注意力多分有点出来。颇有些心不在焉地与杨淳莹招呼过，让她坐下了，屋内就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当中。
以前的杨淳莹会亲热地上前与杨大夫人说笑，让气氛变得活跃，可是现在她也不会了。
她已经学会了沉默。
屋外的鸟鸣清脆，微风携带着阳光的气味一同窜进来，越发显得屋内阴冷逼人。
杨淳莹端坐不动，好一会儿才听到杨大夫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莹莹，身在杨家，你可曾后悔过？”
杨淳莹心中一跳，低头道：“母亲何出此言？能为杨家女，是女儿的幸运。”
杨大夫人的视线尖锐地刺痛她的头皮：“幸运吗？”
她忽而笑了笑：“是啊，幸运……”
她从上首起身，缓步走到杨淳莹身边，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是我的女儿，我总是会为你考虑的。”
杨淳莹越发心惊肉跳，只等杨大夫人说出目的。
但等杨大夫人说出来，她的脸色却一下子就白了。
怎么会……
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杨大夫人的手紧紧地按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杨家养你多年，如今也到了该你为杨家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说话的时候，杨大夫人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线，落在杨淳莹耳中，越发显得压迫感十足。
“况且……日后若是……也是你飞黄腾达的好时候。”
杨淳莹的脸色苍白，颤抖着抬头：“母亲，我今年……不过十二。”
杨大夫人的手颤抖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握住杨淳莹的手：“就是你年轻，才有机会。”
她的指甲刺得杨淳莹生疼，却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痛楚。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曾经那些所有的疼爱，最终也抵不过她眼中的富贵权势。
但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所有的荣耀都来自杨家，如今外头关于她的传言也尚未销声匿迹，如今的她，就算是想要逃走，都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逃。
于是最终，暮色渐浓的时候，她终于点了点头。
“一切……听从母亲吩咐。”
元娘在蜡烛上烧掉刚刚传进来的消息，唇边浮现出一个冷淡的弧度。
真是陛下的好儿子呢，太子殿下。一旦知道自己暂时没了出头的机会，就会开始用发泄的方式释放压力。
也是因为是太子，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吧……
她点了点桌面，冷淡地将新的任务吩咐下去。
路老先生送过来的人手真的是格外好用，甚至元娘觉得，路老先生给她的是不是路家压箱底的人才。
有这样的人存在，让她想做的事真是好办了许多。
郡主的宴会开始那一天，郭蓉蓉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特意穿了时下流行的衣裙，又特意让丫鬟给自己上妆，出门的时候镜中人身姿窈窕容貌妩媚，让她自己看了也极为得意。
好在她还记得不能在殿下面前太过出挑，没有带上过多的首饰，只是用珍珠将头发圈起，又在发髻中坠了一支红宝石的发簪。
对着镜子细细看过觉得十分妥当了，她才志得意满地带着丫鬟出门。
进门的时候虽然被栖霞不轻不重地刺了两句也没能改变郭蓉蓉的心情。尤其是见到场中有不少平日里对自己也有些爱理不理的贵女见到自己露出的那副惊讶神色，她心中越发满意。
转头转了一圈过来，就听说公主殿下来了，她连忙上前，远远地看到公主殿下的车驾过来了。
只是从车里下来的却不止公主殿下一人。
郭蓉蓉紧紧地捏着手指，不敢仔细地盯着与公主一同前来的杨淳莹，不敢相信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的杨淳莹打扮得格外浓重，可这样也没能遮盖住她脸色的苍白。
视线从场中滑过，见到郭蓉蓉的时候，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落到郭蓉蓉眼中，就成了十足的讽刺。
而且公主对杨淳莹似乎也很是照顾，就算是与人聊天的时候，也是不是不忘带着杨淳莹说几句。
这更让郭蓉蓉嫉妒了。
好容易找到杨淳莹起身去净房的机会，郭蓉蓉赶紧追了上去。
“原来莹莹你也会过来，”她故作嗔怪地去拉杨淳莹的手，“你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她低头做不好意思的样子：“早知道这样，那时候在你面前炫耀真是傻透了。”
被她触碰的杨淳莹在被碰到的那一瞬间颤抖了一下，好容易忍住了没有将郭蓉蓉甩出去。
此时听到郭蓉蓉这样说，脸上就浮现出了讽刺的笑：“我最开始也不知道我能过来。”
她细细地凝视郭蓉蓉，心中充满了嫉恨。
恨她这样天真傻白，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郭蓉蓉对她的心思毫无察觉，依旧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动作一大，杨淳莹就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她的手：“我要先去净房，你就不用跟过来了。”
郭蓉蓉愣了一下，看着杨淳莹缓步走远。
今天的杨淳莹当真是格外端庄了，就连走路都是小步前行，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格外妩媚动人。
郭蓉蓉在她后面看了两眼，生出淡淡的羡慕来。
只是很明显此时杨淳莹并不是太乐意与她说话，她再度凑上去也只落得冷脸相对的下场在，悻悻地回了原地。
“是，如今有幸跟在殿下身边与殿下一起学习。”杨淳莹回答完明霞的话，很明显地就看到明霞眼中浮现出来的怀疑。
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做公主陪读的好人选，明霞郡主有疑虑也实属正常。
可这时候，她也只能强撑着露出笑脸，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分毫。
视线的余光看到跟在栖霞身边的郭蓉蓉，心中越发地生出嫉恨来。
如果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