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迷糊的看着大床的纱幔帐顶,渐渐回过神来。
问了身边伺候着的两个女婢,才得知,已经到了虔州府衙。
墨君邪不知跑哪里去了,临走前应该是叮嘱过女婢,所以导致现在…女婢们异常热情。
洗漱上妆的排成队,端着吃食的站成行,齐刷刷的十几双眼睛盯着她,感觉微妙。
顾长歌硬着头皮,上了妆吃了饭,准备出门转转之际。
女婢端着一碗汤药送过来。
她挑挑眉,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
“回夫人,您睡着的时候,将军让大夫给您诊了脉,说您有点轻微着凉。”女婢缓缓的解释说道,“这是为您煎好的药,还请夫人趁热喝掉,方能早日痊愈。”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总觉得,打从昨天起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顾长歌嘴角爬上一抹笑意,没想到,墨君邪这么体贴!
为了这份心,这药再苦,她也咬牙喝了!
一大碗药汁入腹,还真是他娘的苦。
顾长歌咬了几口蜜饯,才将那苦味遮去,她看日头还没西斜,打算溜出去找找顾长生。
听说他是跟了赵堤,一起来了这里。
虔州不比淄州,也不比灵州,这是个真正的江南水乡好地方,大良朝著名的沧澜河就从城中穿过,蜿蜒曲折,波光潋滟,河面上倒映着数不清的店铺酒肆。
顾长歌跟人打听了营帐的方位,老早就出门了,在路上耽搁大半天。
她很久没逛过街,碰见许多新鲜小玩意,只觉得可爱的紧,一来二去,挑花了眼,最后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了,才想起来匆匆赶路。
到了军营入口,有两个士兵询问身份。
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有人下令道,“放她进来。”
这声音她熟悉啊!
顾长歌没想到,这时候还能遇上晏行。
晏行穿的铠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候的更高级了,阳光打在上面,银光闪闪,她跟在身后,笑嘻嘻的和他聊天,“行啊你,晏行,我看你如今是混的越来越好了!”
前面男人大阔步的走着,没开口回话。
顾长歌四处打量,天下的军营都长差不多的样子,大大小小的帐篷包,乍看可爱,看多了便只剩下无聊,见没人回话,并不影响她说话的兴致,继续滔滔不绝的道,“对了对了,你不是在淄州城嘛,怎么到了这里来?”
二人走进一座帐篷,晏行将腰间的佩剑放下后,转身看她,“坐。”
顾长歌一愣,笑嘻嘻的从命,“你还没回答我呢!”
桌子上摆放着甜点,让她几分意外,印象里晏行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啊,她拿起来尝了尝,味道刚刚好。
“好吃。”她竖起大拇指,“你也坐啊。”
晏行的脸色缓和几分,“我和长生都随着赵堤将军来的,参与了那日攻城。”
“啊?”她惊慌的站起身,“有没有受伤?”
顾长歌的关心是真切的,她本不就是两面三刀的人,晏行的笑容深了点,摇摇头,“没有,我和长生都拿了战功,现在都混到了一官半职。”
“可以啊!”她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很厉害的!”
谁都喜欢听恭维,尤其是来自心爱女人的称赞,晏行打量她,脸颊红润,似乎是胖了点。
她的小模样,他怎么看都看不烦。
“你先在这里坐着,”晏行说,“我知道你是来找长生的,我让人把他叫过来。”
“好啊好啊!”顾长歌忙道谢。
晏行笑容收敛几分,对她说,“不用跟我道谢的。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
顾长歌发现,她在说教方面,真的没有天赋。
不管是墨君邪也好,墨明煦也好,还是现在的晏行,她从没能劝阻他们放下过。
男人下定决心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顾长歌在帐子里等了会,门外便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来人走的匆忙,似乎很是兴奋,她满脸笑意,扬起眸子看向来人。
“阿姐!”顾长生掀开帘子就亲昵的叫道。
任谁对着十几岁的似火少年,都沉不下脸来。
顾长歌起身,朝他招手,活蹦乱跳的顾长生,几个大步子来到跟前,他笑哈哈的抱住她腰身,突然发力就地转圈。
顾长歌惊呼,“快!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顾长生不肯依,年轻的脸上洒满阳光。
他这个年纪,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才十多天没见,少年就像是雨后拔地而起的春笋,刷刷刷的高了几寸。
顾长生转够了圈圈,才把她放下,不改话痨本性,呱唧呱唧的叨叨,“姐姐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这些天想你想的我都瘦了,你快看看!”
“没瘦啊!”她忍笑说道。
顾长生立刻瞪圆了眼睛,觉得她相当残忍,“姐,你居然对你亲弟弟,如此漠然如此无视!你看看我,脸颊上的肉都没了!”
“是吗?”顾长歌肃然,“不过现在瘦了,你更英俊了!”
“真的吗!”一句话让顾长生乐开了怀,他眯着眼睛笑,“我也觉得是啊!姐,不得不说你真有眼光。”
“哈哈哈哈!老弟你再说实话,我就生气了啊!”顾长歌绷着脸,嘴角笑意满满。
顾长生莫名其妙,“怎么现在实话都不让说了?姐你真的很有眼光,就是冒着挨打的风险,我也得说这句话。”
两个人相互恭维好半天,晏行在一旁吃吃的笑。
他实在听不下去,才打断说道,“行了,我还在这站着呢,都没人夸我,我多尴尬啊!”
三个人齐声哄笑。
顾长生随后白了他一眼,拉着自家姐姐坐到椅子上,继续炫耀,“姐,我立下战功了呢!今天晚上的庆功大会上,就会当众表扬我!你弟弟是不是很争气?”
“那必须的!”顾长歌是捧场王,“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会有像你这样,长得英俊,又会打仗,还如此温柔的少年!”
“过奖过奖,我本人还是很低调的。”
晏行在一旁给他俩斟茶,耳边才刚安静没几句,这俩又吹上了。
他无语的抽抽嘴角,认命的听着。
军队里面现在都传她和墨君邪的事情,顾长生和晏行知道,是迟早的。
不过,鉴于之前,顾长生对墨君邪看不顺眼,三个人都特别识趣,没有主动提起这茬。
谈话气氛,还算和谐。
顾长生一直待到训练的口哨吹响时,才恋恋不舍离开。
原本欢声笑语的帐子,顿时冷清下来。
顾长歌把桌子上的茶点吃完,肚子饱饱的,她想起来墨君邪似乎也在这里,决定去找他。
外面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灯火璀璨,头顶星星斑驳黯淡,顾长歌漫无目的的逛,全然没有察觉,已经有士兵注意到她,偷偷的传递了消息。
所以她还没有找到墨君邪,男人就找上门来。
他在身后喊她名字,顾长歌转过头,看见他眸色沉沉的立着。
她歪歪头,笑,“我正在找你呢!”
墨君邪身后有跟过来的将领,其中的面孔,她差不多都觉得眼熟,冲大家微微颔首,视线再次落到他身上。
“冷不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先告诉我?”他走上前来,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她的腰身,“饿吗?”
现在还很撑,她摇摇头,疑惑的问,“你们这是在谈事情吗?你谈你的,我刚才来这里,见了长生他们,听说他立了大功,晚上会表扬他呢!”
提起来自家弟弟,顾长歌一顿骄傲自豪。
墨君邪捏捏她的鼻子,“找他不找我?我看你是想挨打。”
“你连小屁孩的醋都吃?”她惊呼,“多大的人了!”
“多大的人,也是个男人。”墨君邪搂着她往帐子里面走,“不管,你之前陪了他,现在得陪我。”
墨君邪来虔州,可不是为了玩。
他们夺下虔州和灵州,更加轰动天下。
良文帝派人来求和,足以说明他对他们的重视,此番墨明安前来求和失败,从京城里,已经开始流传各种谣言,全都是诋毁墨君邪的。
百姓们群情激奋,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一头热血,盲目的加入了军营,声称只为讨伐墨君邪,斩下他的狗头。
韩孟令有模有样的,学着辱骂墨君邪的话,听的顾长歌吃吃笑。
她附到他耳朵,小声的说,“来给我摸摸狗头。”
墨君邪扫她一眼,边部署近期计划,边默默地把脑袋放低,“摸吧。”
他看向众人,继续道,“墨明煦和卫正前三日便出发赶往虔州,看来是想把这块地方再拿回去,从今天起,本王坐镇这里,韩孟令和吴狄则驻守灵州。再有两个州,便能彻底拿下大良朝西南部。”
晚上庆功大会的焰火已经熊熊燃烧,墨君邪合起案牍,“今日先庆功,等明日我们再详谈夺城计划。”
墨君邪带着一群人,来到空旷的军营草场。
草场正中央竖着一大片高台,上面并没有摆放桌椅等东西,更像是一个比武的场地。
在高台下面,上万的士兵们席地而坐,两边火把整齐排列,烧的噼里啪啦响,时而会有炸裂声。
墨君邪拉着顾长歌入座。
几个将领中,推来推去,最后把韩孟令赶鸭子上架,让他上台主持。
韩孟令应下后,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但是等他一到高台上,顿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提起这次虔、灵二州的胜利,一番言辞说的不比墨君邪逊色,士兵们仿佛还能记起那场战争的凶残。
但韩孟令对气氛的掌握很到位,不动声色的引导话题,随后便说到了表扬优秀出色士兵的内容上。
战争中有人死去,但也有人因此身披勇士、英雄的霞光,韩孟令特意把那些死去的士兵名字念出来,以及对其家属的抚恤公布,之后便是高声朗读那些大勇士的名字,及其奖赏。
晏行和顾长生都在嘉奖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