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诉了苏迎军,苏木就放下心来。
这事儿不用再管了。
事实也是如此。
苏木回到家,就看到苏川军两口子坐在东厢房呢。
李晓兰估计是刚回来不久,刚给他们倒了杯水。
“嫂子,大哥还没回来呢?”
苏木没看到苏迎军,自然不会让李晓兰独自面对这两口子。
“叔,婶儿。”
苏木是过继给苏川柏一家的。
在这个年代就是换了支的。
喊苏川军叔,喊曹翠香婶儿。
即便是亲娘,那也是曾经的了。
之前苏木之所以喊着爹娘受那种压迫,还是因为他年龄不够,且苏川柏牺牲,苏木暂且归其生母抚养的原因。
之前的种种明眼人都清楚,这次再见,曹翠香也挺尴尬的。
苏木却很淡定。
他早就没把这对夫妇当做自己的亲人,之前是寄人篱下不得不装,现在当然就没必要了。
“你,你下手可真狠呐,把胜利打成那样,以后工作都要受影响……亏我养了你那么些年,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
曹翠香不吭声,苏川军却忍不了了。
特别是看到苏木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火大。
苏木瞥了一眼苏川军,态度极其不屑。
嗤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也一样透露着轻蔑。
“伱儿子带一群人去亮马河那儿堵我,要灭我财路,还要断我一条腿,没当场宰了他,我已经很克制了。”
“你敢——”
苏川军脑门一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砰!
苏木也是拍案而起。
“这不是你家,拍桌子吓唬谁呢?就冲你这态度,我哥你也甭见了,从这个家滚出去。”
说到这个,苏川军就有些怂了。
他今天过来,还不是为了苏胜利这个儿子嘛。
“这是苏迎军的家,你说赶我走,哼,说不着。”
“木头,咋这么跟你……长辈说话呢,不管怎么说,我们跟苏川柏也是同辈兄弟,见了你得喊一声叔,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曹翠香软刀子捅人,话轻但内容却相当硬。
以前只以为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妇人,实际这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时间,苏木有些愕然。
心里对曹翠香残存的仅有一丝善意,也消失殆尽了。
甚至还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比糊涂蛋子更招人恨。
“出去。”
原本嫂子李晓兰在苏木进来后就进里屋去了。
这会儿却冷不丁走了出来,脸色冰冷的说道。
“我家不欢迎你们。”
苏川军和曹翠香顿时尴尬了。
坐也不是,想走,却心有不甘。
“怎么了?”
苏迎军回来了。
苏川军明显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个大侄子还是不可能跟自己撕破脸的。
但心有余悸,却也不敢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跟曹翠香两人都站了起来。
苏迎军说话的时候,只是从外面听到了自家媳妇往外赶人的话,进屋才发现是苏川军两口子。
他今天为了苏胜利的事儿忙活了大半天,看到这两口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迎军啊,你们回来我也一直没来看过,那啥,胜利的事儿,看在咱们都是亲戚的份上,你给帮帮忙,宽容宽容……”
苏迎军扭头看向苏木,又看了眼李晓兰。
他可不是棒槌,自家媳妇什么性格他还是知根知底的。
能让李晓兰都拉下脸来说出赶人的话,可见之间的情况,跟自己现在看到的,指定不太一样。
求人都能求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一对奇葩了。
但苏迎军是这一支的老大,父亲不在他就为首,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护的。
“木头,今晚去你那边吃,让你嫂子也去帮忙。”
“好嘞,哥。刚看到大奎回来了,要是需要,我喊他过来。”
“嗯,我知道了。”
苏迎军点点头。
交代完了事情后,才示意苏川军两口子坐下。
他也走过去,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跟对方交谈起来。
李晓兰和苏木都从屋里走出,来到苏木的耳房里。
“以前就是听说,今天算是真开眼了,太不是东西了。”
李晓兰这会儿还生闷气呢。
刚才曹翠香的话,看似劝慰,实则话里藏刀。
现在的人都讲究名声,苏木还没成年呢,以后还得入伍、找媳妇。
要是曹翠香这话传出去,苏木一个不尊重长辈的污点就算坐实了。
实在是蔫儿坏的很。
要说曹翠香无心之失,别说李晓兰,苏木也是不信的。
又不是三岁孩子,这点常识能不知道?
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姿态,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恶心人呢。
可能苏川军也好,曹翠香也罢,都是将心比心。
以为自己这般对苏木,哪怕到了苏迎军两口子这里,也不会是真情实意,所以并没在意苏木。
却压根不曾想到,人家是拿苏木当自家亲弟弟对待的。
苏迎军还没露面呢,当嫂子的就跳出来维护了。
这就尴尬了啊。
苏迎军跟苏川军的交谈具体情况,苏木不知道,也不关心。
因为结果是注定了的。
苏木厨房这段时间的使用率还是挺频繁的。
主要是中院那个小厨娘的功劳。
每逢休息日,就跟长在这里似的。
说到何雨水,李晓兰切菜的时候还跟苏木调侃来着。
“还这么年轻呢,先处着,到时候再看呗。”
苏木没有拒绝,也没有肯定回复,有一股上一世老渣男内味儿。
优质的女人大多都会找备胎先存着。
可男人不同。
男人是公路胎、越野胎、防滑胎……换着用。
不同场合用不同的备胎,绝对不能闲着。
对于一个把玩车当爱好的大男孩而言,过手的轮胎仨月以上还有胎毛,那就是极大的浪费。
苏川军和曹翠香空手来的,走的时候也空着手,且败兴而去。
苏迎军态度很客套,说话挺官方。
自家媳妇的态度就决定了他将会如何对待苏川军两口子这对‘长辈’。
所以苏木压根就不担心。
自家大哥心里门清儿。
“做的什么,这么香?”
苏迎军推门而入。
“再收收汁就好了。”
这是苏木做的红烧鱼。
上一世他拿的出手的菜不多。
红烧鱼算一份。
不是那种正经饭店里的做饭,就是把鱼煎一下,然后勾兑酱汁把鱼放进去炖。
讲究一个千滚豆腐万滚鱼。
炖到汁水不多了,入了味儿,就成。
实际的口感,有点像是熟食店卖的那种酱卤的鲅鱼块。
对手艺和火候要求不高。
主打一个用料瓷实。
酱油、白调味儿,冰、老抽上色。
过去调料挺难搞的,即便苏木混迹晓市,得到的票之类的也并不多。
但现在不同了。
嫂子李晓兰打入了供销社内部。
白砂、冰这些,不说内部渠道多轻松,时不时还有禁止对外销售的残次品,用来内部人自行消化……
苏家是一点都不缺。
“下午盘货,说仓库有一批巧克力坏了,太可惜了,那么一大堆……”
李晓兰说着供销社听到的各种八卦。
“嫂子,巧克力怎么坏了?”
“……打开箱子一看,全都长毛了,白晃晃的一大片,没法卖了。”
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已经内部消化了好几次东西了。
李晓兰不用问也知道苏木和当家的疑虑,就直接解释:
“这东西跟别的不一样,分给咱们也没人敢吃啊,我还特意去看了……”
白砂结块,也算残次品可以内部消化,搪瓷缸子印错了纹,毛巾印刷问题或者脱线,都算残次品……
巧克力是稀罕玩意儿,但往嘴里吃的,发霉了,可没人敢往肚子里吃。
嫂子也挺厉害的,一边说着这么恶心的事情,筷子也没停。
嘴巴更不受影响,吧唧吧唧吃着鱼肉。
感觉还挺香。
苏木心里一动。
巧克力发霉会有臭味儿,酒味儿,各种颜色的霉菌。
白毛的话,有没有可能是霜,或者脂霜呢?
这种张冠李戴的事情不要太常见。
领导们更不是百晓生,主观判断一件事物的好坏,太正常不过了。
“白毛?……你们要怎么处理啊?”
苏木浅浅的追问。
“回头找人拉走,西城区那边有个处理车间……”
“嫂子,处理给我呗。”
“你要那个干啥?”
“小弟,过期的东西可不能卖给别人,万一吃坏了可不得了。”
苏迎军当即提醒道。
他是担心苏木把过期巧克力拿去鸽子市贩卖换钱。
这可不是好苗头,需要立刻掐住。
“哥,嫂子,你们想什么呢。”
苏木笑着解释:“其实吧,巧克力这东西我也是刚知道,白毛不一定就是发霉,有可能是脂霜或者霜,就算真的发霉,用温水稀释了,再掺杂在清水里,浇能当沃肥,还能保养家具和皮具,也能当鱼饵,撒水里打窝……”
“真的假的啊?”
李晓兰听得一蒙一蒙的。
“要是没坏,我回头跟领导说一声,咱也算给国家节约物资了啊。”
“嫂子,可别。这都是拿不准的事儿……我可担不起啊。”
好了有功劳,但如果办差了,也就有连带责任。
总的算下来,还是有些费力不讨好的。
李晓兰又不缺这点荣誉,操那心真没必要。
而且供销社家大业大的,真不缺那点巧克力。
苏迎军则是关注到了另一方面。
“小弟,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最近不是总是去图书馆么,看书本上这么介绍的。”
这还真不是瞎吹。
苏木确实在东城区图书馆办理了借书证。
不过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去过几次是真的,借书是一次都没有。
主打的是一个投其所好。
陪好学的冉秋叶。
这事儿,不怕苏迎军不信,哪怕真的去查也确有其事。
只不过到底有没有看过这方面的书籍,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苏木自己心里清楚。
跟嫂子约好了明天去找她,顺带着到仓库里去看看。
通过嫂子把要处理掉的巧克力买下来,虽然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主要大领导跟李家关系不浅,因此李晓兰在供销社里也算是有点分量。
相较之下,还是能轻松办到的。
吃了早饭后,各自出门上班。
苏木要去前门大珊栏绸缎庄找陈雪茹陈老板。
接了活的。
李晓兰出门的时候,苏迎军特意嘱咐她多带5块钱。
从供销社仓库里拉废品这事儿吧,还是该打点打点一下。
仓库管理和门卫那儿,肯定是要弄盒烟。
再就是签字的领导,送钱不合适,可自掏腰包买些果糕点,打着领导的旗号跟大家伙分一下呢?
方方面面苏迎军都帮着考虑到了。
李晓兰觉得自家男人就是靠谱。
陈雪茹早早就来店里等着了。
她其实就住铺子的二楼。
只不过从店铺里上不去,而是从后门出去后,才能顺着楼梯去二楼。
“片儿爷,车站仓库那边的货,让苏木拉回来,你找个人带他去认认路先……”
片儿爷也是早有准备。
老板娘早就发话了,以后店里去仓库取货之类的活,都指名道姓交给苏木来做。
活到片儿爷这岁数的,哪个不是人精儿。
暗道苏木这小子有福气。
小伙子长得精神就是招大姑娘稀罕。
苏木蹬板车带着一个店里的小伙计来到京城火车站。
车站附近有对外公租的大仓库,里面有整箱整箱的绸缎布料。
拿了提货单据,办理了运输手续,苏木就开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其实,这里的活苏木早就知道。
陈老板以前都是跟前门这里的起重社合作的。
会随机派单,没有固定一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单独找自己了。
苏木没有什么其他的信息来源,还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干活踏实认真,也或者有小酒馆老板和蔡经理提点的作用呢。
反正工钱不少,苏木干起来也什么心理压力。
车站仓库距离绸缎店距离不远,只是搬运和装卸比较费时间。
店铺那边有伙计帮把手,可仓库这里,只有苏木一个人忙活。
往返了四趟,活干了一大部分,估计还差两趟才能完活,苏木就打算这趟卸完了货,找个地方先吃饭。
“布匹拉过来多少了?”
陈雪茹出现在店铺后面小库房的门口。
“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再两趟就能拉完。”
苏木一边说着,一边把板车上半米高的大箱子扛在肩上,送进库房。
这些活真的不费力气,就是繁琐和消耗时间。
对于苏木而言,没什么压力。
“走,跟我去楼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