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永丰镇,
“大哥,真的是你。”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落魄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大哥杨坚,杨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手中握着杨坚独有的信物以及面前之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杨素一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邋遢至极的家伙拒之门外,
“处道贤弟,天可怜见,哥哥总算是见着了你啊。”闻言,杨坚紧紧握住杨素的双手,一脸激动的神情,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杨素用力握了握杨坚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颇是惊诧困惑地问道,犹记得那曰离开时,杨坚意气风发,身边还有三千虎贲,今曰却是独自一人归來,模样还是如此狼狈凄惨,之间的落差委实太大了些,
杨坚顿时喟然长叹一声,满脸的苦涩萧索,“处道贤弟,此事说來话长,一言难尽啊。”
便在这时,杨坚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响了起來,让本就羞愤的他更是无地自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杨素也是个妙人,脸上沒有半点异样之情,只是热情地道:“外面太热,大哥还是先随小弟过府,小弟好为大哥接风洗尘。”
杨坚感激地笑道:“如此就悼扰贤弟了。”想他堂堂隋国公,柱国大将军,如今却是一副乞儿的落魄尊容,心中着实憋屈愤懑的紧,
“大哥,请。”杨素恭敬而亲切将杨坚让入城中,然后一同骑上骏马并辔而行,时间不长便來到了杨府,
待得杨坚梳洗一番,换上新装來到花厅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而丰盛的筵席也刚好准备妥当,
将杨坚让至位子上坐好,杨素挥手让花厅中的侍女都退下,然后亲自为杨坚斟上一杯美酒,这才道:“大哥,时间仓促了些,这些饭食有些粗糙,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杨坚轻轻一笑,梳洗过后他焕然一新,容光焕发,气度不凡,“处道贤弟,实不相瞒,哥哥这些天受了不少苦,莫说这桌饭食已是天下少有的珍馐美味,便是再简单十倍也是美味无比啊。”
“啊。”杨素讶然地张大了嘴,愣了愣才道:“大哥,想來你此番北行并不顺畅啊,你先吃些东西,待酒足饭饱你我兄弟再作详谈,如何。”
“贤弟见笑了。”杨坚歉然地笑笑,也不再客气,便拿起筷子大肆朵颐起來,虽然如此,杨坚的动作却不显粗鲁,依旧透着优雅的贵气,
约莫过了半刻钟,杨坚才缓缓放下了筷子,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熨帖的神色,拿起手帕轻轻擦去嘴角的油渍,杨坚才感慨地道:“很久沒有这般舒服地吃过一顿饭了,倒要多谢处道贤弟了。”
“大哥言重了,只要大哥不嫌弃,小弟愿天天款待大哥。”杨素笑着说道,
“哈哈。”杨坚洒然大笑道:“能与处道贤弟相识相交,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杨素摇头,认真地看着杨坚道:“大哥切莫如此说,素幼年多蒙大哥照顾,你我虽非亲生,却也是同门师兄弟,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我做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
闻听此言,杨坚脸上的笑容不由微微收敛,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深沉起來,声音低沉地道:“你若不说,我几乎都忘记了这些事情,当年若是师父愿意传授我武功,今曰我又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说到后來,杨坚的声音不由高亢了几分,语气中更是带着一丝怨愤不平,
杨素一怔,旋即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哥,你有什么苦处不若与小弟道來,说不定小弟可以帮你呢。”
“唉,。”
又是一声长叹,杨坚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挺拔的背脊不禁也显得有些萧索悲凉,而他的眼神却是愈发深沉起來,沉默了许久,杨坚这才缓缓开口,将此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尽管杨素心中已有了猜测,然而当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杨素瞠目结舌,一时无语,尤其是高兴竟敢深入草原,在千军万马之中掳走了千金公主,非但在数千人的围剿下安然逃脱,而且反败为胜,全歼了敌人,更让杨素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尽管高兴的威名杨素也有所耳闻,但他实在想不到,那个不足弱冠的少年竟有如此惊人的胆魄和武功,
“大哥,如今千金公主为高兴所掳,我大周与突厥联姻无以为继,你说突厥会否迁怒与我们。”杨坚并沒有说自己如何脱身的,杨素也聪明地沒有询问,而是面色凝重地说道,
杨坚低叹一声,紧皱着眉道:“突厥一向不可一世,他们必定会迁怒我们,不过我想突厥出兵攻打我们的可能不大,最大的可能便是向我们施加压力,一來能得些好处,二來就是逼迫我们出兵伐齐,高兴狂妄无忌,以为破坏了我大周与突厥的联姻便能瓦解我们的同盟,殊不知此举只会彻底激怒他钵可汗,惹火烧身。”
杨素点点头:“大哥所言不错,只是我观那高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当不会无的放矢,他这么做当有深意吧。”
如果能击败宇文邕三十万精锐的人是有勇无谋,那他们又算什么,实际上,自从去岁高兴名扬天下,天下间便少有人再敢小视于他,
杨坚眼中精芒闪烁,沉声道:“高兴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不过他的做法对我们來说却绝不是好事。”
顿了顿,杨坚又道:“年前我大周新败,又有新皇登基,国家并不稳固,若是此时大肆兴兵出征,于国于民都是不利,更何况我们与突厥罅隙已生,难以转圜,稍有不慎便会兵戎相向啊。”
杨素赞同地点点头,脸色也不由难看了几分,身为永丰镇的戍边大将,若是突厥引兵來犯,他首当其冲,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呜呜,。”
就在杨素想要说些什么时,突然自远处传來一阵凄厉刺耳的呜咽声,声音甚是响亮,瞬间便传遍了全城,
听得这个声音,杨素和杨坚皆是脸色一变,杨素更是霍然起身,拔腿就向屋外奔去,行色匆匆,迅疾如风,杨坚也是紧随其后,眉头紧锁,脸色沉重,
那声音正是城头上的号角,所代表的讯号只有一个,,敌袭,
永丰镇是什么地方,北周的北大门,城高墙厚,兵精将广,只为防备北方的狼族突厥,如今却传出了敌袭的讯号,足见事态的严重,
“难道是突厥人,怎么会这么快。”
在杨坚心中转换着念头的时候,杨素已经到了院子中央,正碰上前來报告的情况士卒,
“启禀将军,城外三十里外出现了大量的突厥骑兵,数量不下十万,看他们的旗号应当是來自于都斤山的突厥牙帐。”
“什么,十万人,。”
杨素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之极,眉头紧皱,嘴唇紧抿着,心念电转,思索着对策,虽然他也猜到是突厥人來犯,但却未想过來得人竟然如此之多,若只是來个三五万人,杨素倒也不怎么担心,但敌人不下十万,只凭永丰镇的五万将士却是阻拦不住,
“传令下去,全城戒备,准备迎战。”杨素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而犀利,语气也甚是严肃:“來人,备马。”
“杨将军,突厥突然而至,來意不明,我和你一起去,也许能帮上忙。”形势不同,杨坚也就改变了称呼,
“也好。”杨素沒有拒绝,点点头,接过护卫递上的马缰,轻轻一跃便翻上马背,策马扬鞭,向着府外疾驰而去,
当杨坚和杨素來到北城门时,大地开始轻微的震荡起來,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有大量的骑兵奔行所致,匆匆上得城头,举目远眺,天地一线很快便出现了一条遮天蔽曰,绵延数里的土龙,
看着无边无际,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一般向着永丰镇接近的敌人,杨素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士卒并未夸大其词,來犯的突厥人绝对有十万之众,甚至还要更多,
骏马疾驰的奔腾声愈发响亮,最后更是震得人耳膜生疼,大地剧烈的震颤着,在那如同滚滚洪流般,气势汹涌的敌人面前,永丰镇竟显得有些渺小,
城头上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刃,以此來缓解心中的压抑与紧张,还有那淡淡的恐慌,
“三十万,他钵可汗疯了么,竟然來了近三十万人。”当來犯的敌人接近到五里时,杨素不由咬牙低呼道,十万人足以将永丰镇攻破,三十万人就算将永丰镇夷为平地也是易如反掌,
终于,在所有人压抑不安的情绪中,突厥人终于在三里外停下了脚步,纵然如此,那黑压压一片,一望无垠的人潮也带给了城上的将士极大的压魄力,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來,额头上更是隐隐渗出了汗水,
“城外是哪位突厥好汉,为何无故來我永丰镇。”杨素深吸口气,然后气沉丹田,扬声高喝道,
“突厥汗国他钵可汗在此,叫你们主事的将军出城答话。”突厥阵营中奔出一个彪形大汉,瓮声瓮气地吼道,
“嗡,。”
杨素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