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亲自去。”就在门房将要消失在视线中时,高兴忙抬手阻住了他,略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便大步流星地向着前院走去,
当高兴來到前院,远远地便看见府门外站着一行七八个人,为首的一对青年男女,人男的俊朗,女的秀美,端的是金童玉女,而瞧他们的装束以及女子怀中的一个幼童也能看出,他们确实是夫妻,其他几人则是家丁打扮,各个精神抖擞,身强体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气,显然手上都有些功夫,不是普通的仆役,
青年男子虽然年纪不大,然而眉宇间却满是风霜之色,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开阖之间偶有精芒闪烁,身上自有一股气度威严,加上他身上那虽有风尘之气,但却不失华贵的衣衫,此人的身份显然并不一般,
青年女子身上的衣饰虽不张扬,但她的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常人沒有的雍容,纵然是站在这威严无比的摄政王府面前,她脸上也并无多少惧色,只是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幼童,俏脸上满是宠溺,偶尔落在身侧男子身上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
“是他,几年不见,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他也终于修成正果,当真是可喜可贺。”高兴身形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迈着大步向门口走去,口中低声叹息一声,
听见门内传來的脚步声,门前的青年男女俱是抬头循声望去,带看见一身白衣的高兴,翩然而來时,眼中俱是一亮,一脸激动之色,不过女子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抹怅然,但当她看见怀中的幼童时,那一抹怅然便霎时消散,
“王大哥,邺城一别,已近四载,实在想煞了小弟啊,未知大哥前來,小弟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高兴來到门前,拱手行礼,一脸激动热切,诚恳地道,
“小王爷哪里话,王衍愧不敢当。”青年男子连忙还礼,与青年女子以及身后的家丁一同拜礼道:“王衍携妻赵氏见过小王爷,愿小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高兴脸色猛地阴沉下來,眼中也带着一丝愠怒,寒声道:“王衍,倘若你不拿我做兄弟,那你就从何处來便往何处去,这王府的大门不进也罢。”
高兴沒想到,几年不见,此生的第一个朋友竟然会如此,一腔欢喜顿时化为泡影,莫名地有些愤怒起來,以前的王衍虽然姓子跳脱,有些纨绔,但却与高兴颇为交心,如今的他沉稳成熟,但却沒有了往曰的那种亲近之感,是以高兴才会有些恼怒,
高兴的突然翻脸顿时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王衍身后的家丁,浑身都是一抖,便是王衍弓着的身子也僵硬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后背上更是隐隐有些汗意,
高兴不知道,他摄政王世子的身份何其珍贵,更何况数年來他南征北战,统御的兵马也是数十万众,纵然他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威严常人也是莫敢逼视,
这个年代阶级等级何等森严,更是尊卑有别,以王衍如今白丁的身份又怎么敢与高兴平起平坐,
四年前,王衍可以和高兴言笑无忌,一來高长恭遭到贬斥,地位与今曰天差地别,而王琳也有王爵在身,又是统兵大将,身份并不比高长恭低;二來,当是王衍正是玩闹的年纪,远沒有今时的成熟圆滑,
而今高长恭一家独大,问鼎九五之尊已是势不可挡,而作为独子的高兴更是将会成为北齐少主,如此尊崇的身份,王衍又哪里敢造次,
王衍因为高兴的愠怒进退失措,他身边的女子眼中却是异彩连连,轻轻地碰了碰王衍的胳膊,这才裣衽行礼,郑重地说道:“小王爷,请息怒,尊卑有别,礼不可废,不然何以服众,这些年外子一直挂念小王爷,长以自己不能陪伴小王也左右,一同征战天下而喟叹懊恼,还望小王爷明察,莫要错怪了外子。”
看着面前这个美丽依旧,却更显韵致的女子,想及过往种种,高兴心中的怒气不由消散了几分,脸色也柔和些道:“嫂夫人,我只是觉得王大哥与我生分,一时不忿才口不择言,还望王大哥和嫂夫人海涵。”
“小王爷切莫自责。”王衍此时也醒悟过來,感觉到高兴对自己的情意依旧未减,心中大为感动,声音便不由有些哽咽,“能得小王爷视如手足,王衍纵死亦是足矣。”
高兴皱了皱眉头,正要反驳,赵氏也就是赵晶却突然插言道:“天下盛传小王爷乃一等一的风流潇洒人物,甚少理会世俗礼节,今曰却为何在乎区区称呼,若彼此心意相投,诚心相交,贫富贵贱又能如何。”
高兴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从容不迫的赵晶,眼中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他才深深一礼,大笑道:“嫂夫人一言真是醒醐灌顶,倒是小弟着想了,王大哥,嫂夫人,劳二位久立门前,实属不该,快快里面请。”
“小王爷请。”王衍笑着谦让一番,最后在高兴的执意下才与高兴把臂入府,不过他却是始终落后于高兴小半步,毕竟高兴的身份摆在那里,王衍必须保持足够的尊敬,赵晶则怀抱幼童,紧随在二人身后,步履轻盈,一脸的温柔,
待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下人奉上茶品后,高兴才问道:“王大哥,这几年你与嫂夫人过得可好。”
王衍先是温柔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赵晶一眼,这才冲高兴感激地笑道:“小王爷,虽然这几年吃了些苦,但我得到的更多,说起來,我能与晶儿喜结连理,全赖小王爷成全,大恩不言谢,小王爷的恩情衍必铭记于心,但又差遣,万死不辞。”
说着,王衍便欲起身行礼,高兴连忙将他按回了座椅,笑着摇头道:“王大哥,你我兄弟,莫要见外才是,说來我还未恭喜你和嫂夫人哩,还有这可爱的侄儿,却是不知年岁几何。”
“多谢小王爷关怀,犬子已有一岁。”赵晶宠溺地看了一眼怀中骨碌碌,好奇地打量着屋中陈设的幼童,眼中再次滑过一抹怅然,轻声说道,
犹记得少女怀春之时,那个白衣潇洒的身影令她怦然心动,然而世事多变,沧海桑田,谁能料到突厥会突然求亲,而她竟被封作了大义公主,险些远嫁草原,若非王衍和高兴出手相救,恐怕如今的她早已如那无根的浮萍,生死不知,
离开了邺城,她与王衍一路相携,终于在荒僻的营州扎下跟來,隐姓埋名,一转四载,四年的时间,少女心中的那一丝幻想早已深深掩埋在心底,蜕变成今曰的成熟与睿智,
当年王衍以死相拼,一路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融化了赵晶的芳心,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远离家乡,沒有亲朋的祝福,纵然苦涩,但能与相爱的人厮守也是甜蜜,
高纬已死,王衍和赵晶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物是人非,有些东西逝去了便再也无法寻回,无论是那稚嫩羞涩的少女情怀,抑或是对祖父的眷恋有悔恨,如今俱都化作一缕绵绵的惆怅萦绕在赵晶的心头,
“可爱的小家伙,可曾起了名字。”高兴起身,來到赵晶面前,伸出双手,温和地笑着冲那眨着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自己的幼童道:“小家伙,來,让叔叔抱!”
“咯咯。”
似是感觉到了高兴笑容中的善意与亲切,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细嫩洁白的门牙,双臂舒张,挣扎着便向高兴的怀抱扑去,
“嘿,好聪明的家伙。”高兴将幼童自赵晶怀中接过,下巴轻轻蹭了蹭幼童细腻光洁的额头,哈哈笑道,
“咯咯,。”
幼童缩了缩脖子,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恣意挥舞着,小嘴咧得老大,眼睛也是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好不欢畅,那稍显稚嫩的笑声回荡在屋中,让几人心中都升起一抹温馨之感,变得恬静许多,
逗弄了小家伙一阵,高兴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自腰上解下一块小儿手掌大小的玉佩塞进幼童怀中,温和地笑着道:“小家伙,不知道你要來,叔叔也未准备礼物,这块玉佩便送给你吧。”
“小王爷,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犬子万万受不得,您快收回去吧。”以王衍和赵晶的家世,眼力自然不俗,如何看不出高兴拿出的这块玉佩不是凡品,更何况这玉佩乃是高兴佩戴之物,意义更是非同凡响,饶是赵晶也有些色变,
“你们不必再言,我送出的东西岂会收回。”高兴断然拒绝,然后便抱着小家伙回到座位上,任由后者在身上爬高蹿低,高兴却只是呵呵笑着,双手小心地看护着,
两世为人,高兴心里年龄已然不再年轻,对于父母妻儿,他有一种几乎偏执的感情,如今见了王衍的孩子,心中颇为羡慕,说來也怪,高兴身强力壮,章蓉几女也不似有疾之人,但几年过去却是一无所出,莫说郑氏心中焦急,便是高兴也颇为不安,
“难道我的身体真出了问題,不孕不育。”一想到这种可能,高兴便是一阵皱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高兴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題,那就不只是面子问題,甚至可能引起国家的动荡,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